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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泪眼迷蒙回头看他,只见他单膝跪地,双手撑着身体,望住我的眼眸泛着猩红血丝,看起来那样的悲伤绝望。
我心头也像是被他目中血丝噬伤了一般,胸中钝痛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我转首跑出他的寝殿,跑到回廊上,手撑住栏杆,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舒缓过来。
三月已是草长莺飞,豫王府繁花渐欲乱人眼,我却无心驻足赏看,步履有些不稳地,回去了兰溪院。
东方明日说,他对柳玥只是余情未了,他已经满脑子都是我,我是他心中唯一认定的女人。他想我做他真正的夫人,他甚至早已去求了他父皇,册立了我为他的王妃。我已是豫王妃。这一切,若发生在我窥破他随身携带玉珏之前多好,或者,就如我们做了夫妻的那晚,他承诺的,那玉珏他从此不戴了,他从此没有戴多好。
可没有如果。
被伤了的心,已是再也还不了原样。
……
再回到兰溪院,侍女们对我的称呼变了。她们不再唤我夫人,她们称我……王妃娘娘。
她们恭谨地服侍着我,谨慎小心中,不仅带了对我独宠豫王府的殷勤,还带着对王府女主人本能地仰视。
我被动地做着皇帝晧命的豫王妃,我的卧房里摆着金册玉印,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自我回来兰溪院的翌日,兰溪院外,侍卫的重兵把守。
纵使我是豫王妃,有与东方明日平起平坐的权利,这豫王府,到底还是他的天下。他捧我时,可以向他父皇进谏册立我为正妃;他防备我时,也同样可以派重兵将我圈禁起来。
夜雨的手里逮着一只信鸽。
信鸽依旧是从齐国荆州飞过来的。我手中展开的纸条上只有几个字,梁钰问我,上次他给我传来书信,我为何没有给他回信?
我当然没有给他回信。纵然我与他曾是师兄妹,那也是于奚玥而言,我的记忆没有恢复,如今的梁钰于我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男子,我实在不知鸿雁传书,我有什么话好和他讲。
依旧不打算回信。
而不等我写回信,夜雨已经将信鸽驱走。显然是为防备我与梁钰传递什么消息。
我冷笑,“固如金汤的兰溪院,能飞进一只小鸟,也是经过豫王爷审核过书信上的内容,才放进来的吧?”
夜雨小心与我回话:“王爷怕娘娘离府出走,也怕外面有人会带走娘娘。王爷……不能没有娘娘。”
“王爷也是用心良苦。”查点收录着我被册立为豫王妃后,宫里宫外女眷们送来的贺礼的流雪,边书写边抬头道。
我瞧了瞧夜雨流雪,那日若不是她二人“去照顾重伤不治的王爷去了”,我也不至于轻易信了侍女们东方明日伤重不治的说辞。
……
我不想理她们。
更不想去管她们的主子。
再住回兰溪院,我不知东方明日是否依旧夜夜过来兰溪院的院墙外,候我两个更天。我却是再也没有在夜晚爬上那棵百年梅树,去候他到来了。
我对他已经死心。他派兵在兰溪院外重兵驻守,我便是要一辈子被他圈禁,我也再不需依靠爬上梅树看着他从俊俏郎君,到将军白发,来打发永生禁闭一室的孤寂时光。如婧妃那般足不出户,恬淡度日,我做得到了!只因我再不想看到他!
……
我的卧房中,堆着据说是东方明日一样样地从库房里挑选送来给我的珠玉首饰,琳琅满目。然而我一样也没戴。也不再需要夜雨流雪为我梳妆打扮。我洗尽铅华,素发,素衣,素面。
我的心境平淡,古井无波。只在这夜午夜梦回,突然从床上坐起,汗湿衣衫。
却是做了噩梦!
我梦到了奚滨。梦到他被叛将蔺九桐从背后刺杀的一幕。梦中,我想去救他,却怎样也穿不过那片迷雾。
从前,从没梦到奚滨过。我心知是萧奕然的舞乐坊开业那日我抚《兰陵王破阵曲》,受了那吹箫的异族人的魔音攻击,跌入魔障,虽没有彻底觉醒我身体里奚二小姐的记忆,却令我记起了奚滨的样貌,记起奚滨的死因。是的,不是跌进魔障中我的想象。我是真的记起了。
我已记起奚滨死不瞑目,奚滨是在托梦警戒我,我有大仇未报,却耽于情殇,因着不想看到东方明日,便古井无波龟缩于兰溪院,活在东方明日的圈禁之下么?
……
自那晚梦到奚滨后,我开始频繁地梦见他。有时候白日小睡,也会梦见他。
这日下午午睡,我又梦见了奚滨。靠睡在卧房中椅子上的我腾然坐起,照旧汗湿衣衫,惊魂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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