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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皇甫伯伯和靖边为啥和姜不仁说那么久的话?”公孙元紫看着紧紧关着的房门,不免好奇的问道。
“这个……小孩子家家的打听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快去练功,你但凡有靖边一半用功,爹就谢天谢地了!”公孙胜不想欺骗儿子们,可又不能将皇甫永安的身份随便说出来,他不禁有些犯难,干脆用训斥儿子的方式掩去心中的为难。
公孙元紫哪一日不被他爹训上个三五七回的,早就被训油了,他根本不把挨训当回事儿,完全不往心里去,只嘿嘿一笑,跑到杜老大夫身边,笑着问道:“杜伯伯,阿仁的医术真那么厉害么,太妃可一口一个小神医的叫他呢。”公孙元紫就是个自来熟的,一早就跟着皇甫永宁叫上了杜伯伯。其实若是论年纪,他就是叫杜老大夫一声杜爷爷都不为过。竟然杜老大夫已经年过花甲,比公孙元紫已经过世的祖父还要大上几岁。
只要不是面对自己的病人,杜老大夫的脾气都是挺好的,而且元紫又是特别有亲和力的那一类,所以杜老大夫笑咪咪的说道:“阿仁学医的天赋极高,他又非常刻苦,别看他年纪不大,可是医术绝不在老夫之下,所差者不过是些许行医经验罢了。”
公孙胜听了这话,不免感叹道:“这两个孩子都是特别刻苦的好孩子,真是难得的紧!”
公孙元紫不解的问道:“爹,哪两个孩子啊?”
公孙胜横了儿子一眼,没好气的喝道:“总不是你们兄弟两个。”得!啥话都没说的公孙元青无辜躺枪,他没奈何的看了弟弟一眼,心道,弟弟啊,你自己缺心眼也就罢了,别累哥哥我成不?
公孙元紫根本没把他爹喝斥当回事儿,只“啪”的拍了一记脑门大叫道:“啊,我知道了,爹说的是靖边和阿仁!”
众人用看小白痴的眼神扫了公孙元紫一回,人人心中暗道:你才知道啊!
公孙元青生怕弟弟再说些什么不走脑子的傻话,只拉着他躬身说道:“杜伯伯,爹,我们告退了。”
公孙胜暗暗松了一口气,挥手道:“去吧。”元青拉着明显顶着一脸我还有话没说完表情的元紫飞快的走了。元紫刚要大叫便已经被他哥哥粗暴的捂住口拖走。想来这事元青是做惯的了,只见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让杜老大夫不由拈须笑了起来。
公孙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犬子喜欢玩闹,让您见笑了。”
杜老大夫摇头说道:“公孙将军千万莫这般说,老夫活了六十多年,也见识了不少少年英杰,以老夫看来,两位公子都是极出挑的才俊,将来必有大出息,将军万不要自谦。”
公孙胜谦虚的摇了摇头,眼角却流露出自豪的笑意,别看每日训儿子跟训的什么似的,可心底里还是很以两个儿子为傲的。的确,元青元紫兄弟是他们这一辈少年中的佼佼者,不论谁提起公孙将军的两位公子,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特别是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更是把元青元紫兄弟当成了东床快婿的绝佳人选,只不过因为公孙老夫人特别宠孙子,就连孙子不肯成亲她都由着性子惯着,元青元紫这才拖到现在都没有定下亲事,也正因为名草尚且无主,所以元青元紫更加成了燕京城贵妇们心中好大一块香饽饽,人人都想夹到自己的碗中。
“公孙将军,回头元帅出来您替老夫说一声,老夫先回去收拾行装了,明天过来接永安一同去乐亲王府,今晚就让永安在贵府暂住吧。”杜老大夫体谅皇甫敬德好不容易才一家团圆,想让他们父子兄妹多多相聚,便如此对公孙胜说道。
公孙胜哪时会不应承,他笑着说道:“这是自然,杜老先生,您也在寒舍用了便饭再回去收拾吧,回头在下命犬子送您回去。不必担心宵禁问题。”燕京城中每到戌正便开始宵禁,不许行人在路上走动,若是有人犯禁被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将士抓住,少不得要吃一顿板子。不过对于公孙胜来说这完全不是个问题,他只写一道手札就行了。
杜老大夫也不是拘泥之人,何况他在军中习惯了与一大拨人一起用饭,忽然只剩他一个倒还真的不习惯了。所以杜老大夫便笑着应道:“如此便讨扰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下人来报说是宴席已经备好,公孙胜看向书房的方向,见皇甫敬德还没有开门的意思,便走过去大声唤道:“皇甫兄,吃饭了,吃过饭再聊吧。”
少顷,房门打开了,只见皇甫敬德与永安永宁走了出来,公孙胜望着皇甫敬德,眼睛突然一热,皇甫敬德脸上的笑容灿烂致极,这样的笑容,公孙胜从前只在皇甫敬德脸上看到过一次,那便是十七年前皇甫敬德与安阳县主姜琳琅成亲之时,那时,皇甫敬德也是这样笑的。
皇甫敬德一手携了儿子一手携了女儿,快步走到公孙胜面前,笑着说道:“永安,快拜见你公孙叔叔。”
皇甫永安立刻纳头便拜,公孙胜赶紧扶起永安,大笑说道:“好好,好孩子!”见皇甫永安找回来了,公孙胜不免想到了自家女儿的终身。以他女儿的性格,怕也只有嫁入皇甫家,才能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不过女儿还不太会管家,将来若真是嫁给皇甫永安,少不得要打理家业,总不能把皇甫家的家底子给败光了吧。想到此处,公孙胜决定晚上立刻和夫人商量,让她立刻开始严格教导女儿管家相夫教子之道,等将来成了亲,她也好把皇甫家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瞧着好友看儿子的眼神有点儿不对,皇甫敬德哪里还猜不出公孙胜的心思。想到元娘那个娇憨泼辣的小丫头,皇甫敬德微笑起来,公孙家的三个孩子都特别投他的脾气,元青做女婿,元娘做儿媳,都能让皇甫敬德非常满意。至于元紫么,也是个极好的孩子,就是性子跳脱了些,做女婿不太合适。
“永安,叔叔头一回见你,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是一方沉香脉枕,你拿着玩吧。”公孙胜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一只半尺长两寸厚的虎皮斑纹沉香脉枕递给皇甫永安,他口中言辞是很谦虚,可眼中却有一丝小小得意。这么大一方沈香脉枕可是有钱都很难淘换的好东西。公孙胜自打知道姜不仁就是皇甫永安之后,立刻将身边的亲随散出来,着他们满燕京城搜寻,不惜花重金收来了这一方沉香脉枕。
皇甫永安自是识货的,他惊喜的接过沉香脉枕,兴奋的叫道:“这是虎皮斑枕,公孙叔叔,真的送给我么?”
公孙胜哈哈一笑,拍着皇甫永安的肩膀说道:“当然是给你的。”
皇甫永安捧着沉香脉枕,扭头去看他的父亲,虽然自小长在山中,可是该学的规矩皇甫永安一点也没落下,所以皇甫永安懂得接受礼物之前要先问过长辈的意见。
皇甫敬德走上前笑道:“公孙叔叔特地为你寻的,你便收着吧。”武将家中怎么会有脉枕,皇甫敬德一想便知道这是公孙胜特地寻来的。
皇甫永安这才道谢收了礼物,然后跑到妹妹身边献宝了。皇甫永宁听着哥哥兴奋的讲述着这虎皮斑沉香脉枕是如何如何的好,她虽然不懂医术,却也听的津津有味。皇甫敬德见一双儿女虽然分别了十多年,如今相处的却是那般的和睦融洽,脸上又露出幸福的欢喜笑容。
公孙胜也为好友高兴,只不过他到底身在局外,想问题总是更全面一些,他笑着说道:“皇甫兄,让他们两小自己研究去,我们兄弟走走?”
皇甫敬德知道这是好友有话要说,便点了点头。两人走到距离皇甫永宁十多丈开外,公孙胜才低声说道:“皇甫兄,你现在就要公开认永安么?”
皇甫敬德面上明显浮现起挣扎的神色,过了好半晌,他才艰难的摇头道:“暂时不能。”不论皇甫敬德有多么想昭告天下他找回了一双儿女,他都不能这么做。现在不是公布永安永宁兄妹的最好时机。他得先解决了武国公府那堆大麻烦才行。如今昭明帝已经赐了宅子命他分府别居,只要再进一步,与武国公府彻底断绝关系,最好是能够自立一宗,只有到了那时,皇甫敬德才能放心的公布一双儿女的真实身份。倘若是现在就公开了,武国公府的那些人又岂会不算计永安永宁。
历来都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甫敬德现在已经深知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是极单纯之人,他们怎么可能熬得过那重重复重重和阴谋算计。不说一双儿女的,就连皇甫敬德自己都不是那种惯会算计之人,若是他会算计,也不会落得儿女失踪爱妻香消玉殒的的下场了。
公孙胜轻叹一声,点点头道“对,愚弟也这是样想的。当年永安永宁突然失踪,不把这事儿查清楚,消除一切隐患,就不能让他们兄妹公开身份。”许是怕自己这么说会让好友心中难过,公孙胜复又笑着说道:“其实公不公开他们都是你的儿女,眼下又已经相认了,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只要心里有数,叫什么不一样?”
皇甫敬德点点头,他知道好友在安慰自己,便也笑着说道:“是啊,叫什么都一样,只要永安永宁如他们的名字那般安安宁宁的,我这心里就踏实了。”永安永宁这两个名字是皇甫敬德的妻子为一双儿女起的,她从来不想要什么富贵显达,只盼着一家人平平安安。
皇甫敬德走回一双儿女身边,将手放在孩子们的肩膀上,郑重的说道:“阿仁,靖边,你们的身世还得暂时保密,并不能立刻公开。”
永安永宁兄妹却是并不在意,两人齐齐笑道:“爹,现在就很好啊。”
皇甫敬德见一双儿女如此懂事,越发觉得对不起他们,便郑重承诺道:“三个月,最多三个月,爹一定让你们光明正大的做皇甫永安皇甫永宁。”
皇甫永宁却是瘪了瘪嘴闷声道:“爹,我觉得做皇甫靖边很好啊!”
皇甫敬德一听这话脸都黑了,他将女儿带在身边近十年,岂会不明白女儿的心思,这丫头可不是在安慰自己,而是心里真这么想的。一想到女儿曾经明明啥都不懂却跟定北军中一帮兵油子起哄听人讲荤段子,笑的那叫一个开心,皇甫敬德真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若非看到那一幕,皇甫敬德也不会下了狠心向昭明帝密报女儿的身份,然后坚持将女儿带回京城。皇甫敬德已经在心中打算好了,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能让女儿再回定北军,最好是赶紧找个能绝对包容爱护女儿的女婿,趁早把女儿嫁出去才好。
至于永安,皇甫敬德是刚刚见到他,到目前为止,永安表现的都让人特别放心,所以皇甫敬德揪心的重点还是放在了女儿皇甫永宁的身上。他若是知道永安也不是个省油的,只怕会立刻愁白了头发。要知道永安之所以会来到燕京城,并非只是增长见识这么简单的原因,他其实是被他师傅师兄们给骗出谷的,若是再让他在谷中待下去,鬼医谷中之人怕是要集体跳崖了。皇甫永安这个小活祖宗简单就是个问题大全,他小的时候还好应付,如今越大越不好骗了,他提出的那些稀奇古怪不靠谱的问题几乎要将鬼医谷中的所有人给逼疯了。如今皇甫永宁初到京城,还没和大家彻底熟悉起来,所以他的厉害之处还不为人所知,日后……呵呵,可有皇甫敬德等人的苦头吃喽!
已经达成了共识,所以在吃晚饭的时候,皇甫敬德还是“靖边阿仁……”的叫着,虽然他控制不住自己关心儿女的行为,不过到底没有说破。公孙元紫和公孙元娘是个没心没肺的,根本没有在意皇甫伯伯对刚刚认识的姜不仁比对他们还亲热些,可是公孙元青却敏锐的发觉了。他心中很是纳闷,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安静的看着。
这一看可不得了,却让公孙元青看出了端倪。他发现皇甫靖边与姜不仁的眼睛嘴巴都极为相象,活脱脱象一个模子扣出来的,而他们两人的眉毛与皇甫伯伯一样都是极英挺的剑眉,而且这三人坐在一处,怎么看怎么和谐,仿佛他们天生就该是一家人似的。一家人……公孙元青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难道是……他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什么真相。
宴罢,众人移步客房花厅吃茶,公孙元青突然说道:“靖边,大哥极佩服你,不若我们晚上抵足而眠?我也好向靖边你请教杀敌之术?”
“不行!”皇甫敬德,公孙胜,还有姜不仁异口同声的黑着脸大叫起来,特别是皇甫敬德和姜不仁,四只眼眼恶狠狠的瞪着公孙元青,大有瞪死公孙元青之意。
偏在此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却是特别爱凑热闹的公孙元紫也大叫起来:“对对,靖边,我也与你抵足而眠!”
“滚……”公孙胜大怒,冲着二儿子怒吼起来。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大儿子是在试探,二儿子则纯属裹乱,不是他看低自己的儿子,公孙元紫大大咧咧的,脑子里就没长那根弦儿。
“爹……您了太偏心了吧,大哥也这么说了你都不训他,我就知道您看奶奶不在家就死命的欺负我!”公孙元紫委屈的大叫起来。
有了公孙元紫横插一杠子,皇甫敬德倒是冷静了下来,可是姜不仁却不冷静,他怒冲冲的瞪着公孙元青元紫,眼神凶悍极了,大有与元青元紫兄弟大打一场的架势。
“阿仁放松些,坐下。元青只是说笑罢了。”皇甫敬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略做安抚。
姜不仁又哼了一声,闷闷道:“开玩笑也不行。”
公孙元青几乎已经找到了答案,他立刻躬身说道:“元青只想着自己,却忽略了靖边连日辛苦,晚上间正该好好休息才是,是元青的不是,皇甫伯伯,靖边,对不起。”
皇甫永宁是真没把自己当女儿家,犹自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不累的,元青你随时过来。”好吧,皇甫永宁的一句话又让她爹她哥她公孙叔叔黑了脸,就连公孙元青都略感尴尬。他几乎猜出了皇甫靖边极有可能就是皇甫永宁,哪里还好意思大晚上的跑到人女儿家的房中说话,那他成什么人了,岂不成了偷香窃玉之辈,虽然,他若真想偷皇甫永宁的香,是极有可能被皇甫永粗暴镇压的。
已经彻底没法子愉快的聊天了,公孙胜立刻站起来对皇甫敬德说道:“皇甫兄,时候不早了,今儿大家都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说罢,他一手扯着大儿子,一手揪着二儿子,逃也似的离开了。
皇甫永宁还懵懂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不还在很开心的聊天么,怎么突然大家脸色都变了。她这个自小在军中长大的孩子还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事实上除了每个月不方便的那几天之外,皇甫永宁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纯爷们儿。“爹,公孙叔叔怎么突然走了?”皇甫永不解的问道。
皇甫敬德脸色黑的堪比锅底,他咬牙瞪着女儿,可是却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若非当年他的一念之差,他女儿又岂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年若是他一找到女儿就将她送回京城,请公孙胜代他抚养,女儿也就不会如此了。说到底还是他的错啊,他又怎么能责怪女儿呢。
“唉……靖边,时候不早了,去歇着吧,阿仁,你也早些歇着。”皇甫敬德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透着沮丧自责的气息。
皇甫永宁越发不明白了,她觉得自从进了燕京城,她爹一天比一天奇怪,从前在边关的时候她爹不这样啊,她们父女每天都过的很开心。于是乎,还不明白就里的皇甫永宁森森怨上了燕京城。返回定北军的念头也一天比一天强烈。
习惯于服从命令的皇甫永宁没说自己想回边关,只站起来向父亲道了晚安便走了出去。皇甫永安却是一脸“我不走,我有话要说”的表情,皇甫敬德无奈,只能说道:“阿仁,到我房间来。”
进了皇甫敬德的房间,皇甫永安气冲冲的说道:“爹,妹妹怎么回事,她不知道她是女儿家么?”
皇甫敬德面对儿子的责问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儿子虽然是在责备女儿,可是这责备听在皇甫敬德的耳中,其实是责备他的。是他没有照顾好女儿,才把女儿养歪了。
“永安,不是你妹妹的错,都是爹不好,当年爹找到她,再不舍得与她分开,就一直将永宁带在身边,军中没有女人,永宁这才……”皇甫敬德越说声音越小,他着实的愧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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