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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瓷默了片刻,答道:“是,我没有别的去处。”
“更重要的,是为了你父亲的心愿吧?”他追问。
被戳中了心思,沈瓷没吱声,只轻轻点了点头。朱见濂见状笑笑,从桌旁拿了一壶酒,给自己斟了一觥。
“你这样也挺好,有奔头。我母妃去世许久,我其实也挺想知道,她到底需要些什么,这样,我也好有个方向,知道该着手去做点什么。”
朱见濂端起酒觥,慢慢饮着,细细品着,话语自然而然便打开了:“从前,母妃在世的时候,总是一张不开心的脸。我不知她为何忧悒,便总想做点什么,让她高兴高兴。一次,我画了幅竹石锦鸠图,人人都说好,就连书画会上的名家也称后生可畏,我想,这次母亲总该跟我多说几句话了吧,于是颠颠地拿着画跑去给她看,你猜她怎么说?”
沈瓷已把他的话已经听了进去,问道:“怎么说的?”
朱见濂又给自己倒了一觥酒,慢慢道:“她随意瞟了一眼,点点头说挺不错的,然后继续低头做她的刺绣,见我不走,才又补上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啊……”朱见濂仰头饮下了酒,一整觥便都入了喉,辛辣辣的,他望着喝空的觥底,突然笑了:“她说,濂儿,母妃正绣着孔雀呢,不想分心的,你自己去玩啊。”
“……”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别的缘故,朱见濂的脸色微微发红,竟兀自“咯咯”笑了起来:“虽然母妃已去世多年,但回想起来,她待我,还不如夏莲待我好。夏莲是谁你知道么,她只是个父王身边的丫鬟,可我同她最亲。然而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别人告诉我,她是赎了卖身契,回老家享福去了。她连告别都没同我说一句,便这样走了,留给我一团茫然。这茫然就像当年母妃去世时的感觉,到最后我都没明白,母妃为何待我如此寡情。”
沈瓷知他心里难过,早已放下了碗筷,认认真真听他讲。她觉得此时应该安慰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朱见濂稳稳当当地把酒觥放在了桌上,神色已恢复常态,看着她,一双幽黑的眼像要望进她心里去。
“沈姑娘,我知道你来淮王府是为了什么。你看,你清清楚楚地了解你爹想要的东西,便能兢兢业业地去实现他的愿望。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母妃又需要什么。所以,你比我有劲头,有方向。”
他的目光先是敏锐的,渐渐又染上了些鼓励的意味:“帮你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在意。就算你到了我这院子里来,你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跟从前没什么不一样,也完全不需来找我或见我……”他顿了顿,身体往前倾了倾,又离她近了一点:“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当真能制出传世名瓷,你爹泉下有知,必定相当欣慰,而你,也不需要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你会拥有自己的财富和名利,王公贵族都为了得到你的瓷器争先竞逐。我知道的,你不声不响地到王府学画,想必早就酝酿了这样的野心,我说得对不对?”
沈瓷没回话,可是那双眼睛闪出了晶亮,答案已是明晰。
朱见濂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慢慢道:“不过,美好的宏图,谁都会展望。你能实现吗?”他敛下笑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王府同你之前的生活环境不同,今天这样的事也是意料之中,可你完全不必为此分心,因为那些都是无所谓的,你只需要专心做好自己的事,为你的目标努力。其他乌七八糟的事,交给我便好。明白不?”
她静了须臾,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是她继三个月前的品瓷之语后,再一次为他的话语所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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