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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丛宣没有答话,只是和容华一起静静地看着闹着要死要活的我。
他貌似几次想要启唇,但终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撒泼的我,堂堂的皇家王爷,手足几乎有些无措了。终究,将万千翻涌复杂的思考压下去,一把掀开我蒙在头上的被子,将我扯过怀里,轻抚背,清晰的声音雅持他一贯的模样。
容华微微别过脸去。
“没事了,我在呢,我们都在。”
“我从没想过会遇见他……”
我当下脑子一片空白,也没有心情去想沈丛宣是否占了便宜的事,泪眼婆娑的哭道:“我从没想到。”
我自打认识他们一行人,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这般哭泣,似乎已经哭的没有力气,
他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脑袋:“没事了。”
我抬起手一把两把抹去泪水,哭着骂道:“你这个烂好人!”
“是是是,我是烂好人。”
“你们都是混蛋!”
“是,我们欺负你,都是混蛋。”
只是感觉他搂着的手臂环的更加紧了一分,低沉的声线,沉稳而又透漏着无奈和忧心。
“……哭出来就好了。”
将记忆倾倒,将泪水奔涌,将已经熄灭的苦堪回首的记忆和鲜活生命的仇恨重新倾吐于世间。
被我闹腾的这一夜睡得太沉,本就是守岁,睡的时间不多,头脑仁疼得慌,但是身体却像是泡在暖暖的水中,迷蒙中有人抬起我的脚拿着温热的湿帕子帮我擦拭。
恍惚中我似乎又回到了四清山温暖的房间里,早晨下了大雪,犯懒的不想起身。二师兄就伸出冰凉的手轻轻的拍着我水肿的脸叫我起床,我便厚颜无耻的皱着眉躲进被子里,他叫着这个坏丫头就呼啦一声掀开被子,然后站在旁边哈哈大笑,一旁的置衣架边,我们共同从后山拾来的那两只白狐狸温暖的相依在一起。
那时候的四清山的天空那么蓝,青岚也还是那么的温文尔雅,我唯一安稳度过的小时光里岁月鲜活的像是刚从江里捞出来的鱼,活蹦乱跳的翻腾着。
困意终于一点点退去,脸上冰凉凉一片,抬起手摸摸,是泪花。
缓缓睁开眼,就见明芝一身清爽的站在我的面前。
只有一张脸像是见鬼了一般惊讶着,缓和了一下朝着我笑着说道:“容华先生让我来问问姑娘和主子知道什么时辰了吗?”
我想拿右肘支起,却意外地发现手里竟然被另外一只细长而白净的大手握着,往上一看,沈丛宣竟和衣靠在一旁。
一刹那间,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脑袋不太灵光,定定的看着明芝又看了看沈丛宣,轻轻的皱起了眉,样子很严肃地指着明芝“快把你家主子叫起来!”
说罢抽出自己的手准备翻身下床,明芝一脸无辜的模样顿时让我将口中还想吐槽的话咽了下去,转身就想去别处,却感觉衣襟一紧,低下头去,一只手静静的拽着我的衣角,尽管握的力度很轻。
“你醒了?”
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我的脸突的一下通红,想起昨日那撒泼的一幕真是无脸再见江东父老。看着沈丛宣一副刚刚睡醒的表情,我故作诧异道:“呵呵,丛宣好巧,你也醒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我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默默不作声,明芝站在一旁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先下这情景似乎谁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奇葩的关系,我也不知道如何接下话茬。
沈丛宣那家伙像是力气大得很,一把将我拖回床上好好坐着,翻身下床从一旁的衣柜拿出一双鞋出来。他撩撩衣袖,顺势蹲在床边,几乎是扯出我的脚,我收回不及,只能将我那大脚的裸体展现出来,他一手握着鞋子一手端着我的脚看着我那一脸无辜。
“昨天你的鞋子丢了,可还记得?”
我明知自己逃不了,坦白的点点头,“记得记得。”
“那昨日张硕帮你诊脉时你撒泼似的差点杀了他还掀了我的房间,你可还记得?”
不知者无罪,自己没干过的要坚决否认,我波浪鼓一般摇头。
“不记得,不记得。”
“那你昨日说要以身相许来报答我你总该记得了吧。”
哪?我有说过吗?“丛宣你说什么呢,你是记错了吧。”
“没有记错,你是这样说的,还把你的鼻涕擦在了我的袖子上。喏,你看。”沈丛宣伸出衣袖,上好的百孔云锦上面明显至极的一大片水印子。
我下意识的捏捏自己的鼻子,看向沈丛宣“我应该说的是那东郊院子隔壁的大毛,我从小就想嫁给他。”
沈丛宣在我眼皮子底下端鞋子的手抖了一抖,“上次你还说想进宫当娘娘……”
我顺手理了理他头上的发冠,“沈老板,今时不同往日,眼光要放在当下。”
不过一夜,院子里新入的水还未来得及凝成冰,整个沈府似乎全然不记得我昨夜那极其没有风雅的撒泼,我甚至在怀疑那是否只是我一场荒诞的梦,只有抱着小白的时候看到它屁股上那一撮烧掉的坑,才能真真实实的记得昨日发生的一切。
但是,即使所有人都渐渐忘记了我接近奔溃的状态,但是我却忘记不了。忘记不了那随江水而来的渔船,那扶花灯的纤长的手,忘记不了那熟悉的面貌,忘记不了他那一句好久不见,更忘记不了他曾经让我们堂堂四清山,为那片本是应该长满药草的土地,洒下了多少师兄弟们的血液。
“长歌,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
虽然不知我发疯的缘由,沈大公子却像是黑暗里面我仅有的一束火光,照亮着我的所有。我知道他好奇,容华他们都好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近来问我,正如我还是长歌的那生前一样,就连亲声想怀着满腔恨意质问那个全身兵胄的男子为何要背叛师门,到最后也只能让回答淹没在耳旁的风声中。
沈丛宣说他有事情要让四姑娘帮忙,事关重大,不容他人打扰,容华明芝他们也假装都信了。虽然我知道他那是给我一个缓和的时期,但是谢谢却说不出来,关于那事的解释更是开不了口。
当初那青岚,出现在我那般自以为是的年少里。
他说他有任务要忙,不容有人在一旁陪着,长歌她就信了。
他说他有大师傅布置下来的敬颂要抄,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长歌她就信了。
他说他今晚要忙到很晚,就住在书房里,让长歌她不要等了,她也就信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傻傻的孩子,无论二师兄说什么,她都相信。可是有些时候,她也想说点什么,只是简单的几句,比如她只是想和杂役小丫鬟一样,送碗汤就出来,不会打扰到他。
可是长歌她却还是不敢说,或许当时的她,只是觉得有点怕羞,有点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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