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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同志的问题,薛花花念得嘴皮子都起茧了,好话说尽陆明文都不长记性,薛花花懒得再说,等把猪场的猪处理了再说。
陆明文猜到薛花花会生气,不敢自己送,喊陆建勋和他作伴,多个人,薛花花就相信他和吴小红是清白的,他没想处对象。
陆建勋跟陆德文在家搓草绳,压根没时间搭理他,陆明文又哄又骗的才把陆建勋骗了出来,吴小红回生产队后,天已经黑得看不见路了,两兄弟找不着柴,哪怕找着柴也没火点燃,硬是摸黑走回家的。
料定薛花花会痛骂他们顿,甚至不给饭吃,在路上陆建勋没少抱怨陆明文蠢,吴小红真要害怕走夜路咋不天黑前回家?自己贪玩怪得了谁?岂料回家后,薛花花绝口不提此事,还让陆红英给他们留了饭。
热腾腾的饭感动得陆建勋热泪盈眶,世上只有妈妈好啊,他吹了路冷风送吴小红,人家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尽扭扭捏捏感谢陆明文去了,连个眼神都没甩给自己,说话还有意无意挡着不让他看,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似的,下次再让他送吴小红,哪怕半碗米饭半个鸡蛋他都不干。
陆建勋还不懂电灯泡的含义,直到多年后电灯泡,炮灰等词语流行时他才想起自己给陆明文照路的寒冬深夜,每每遇到瓶颈时,他就喜欢在微信群里发句类似醉酒后的牢骚,‘二哥啊,我又想起我两小时候的事儿了……’
身为妇产科主任的陆明文甭管啥时候翻到信息,立马不由分说的砸个红包出去,“建勋啊,咱以前苦啊,不干活连饭都没得吃,现在不同了,你啥也不做二哥养着你啊,红包先收着,不够的话再给二哥说啊!”
兄弟感情令偷偷窥屏的妇产科科长羡慕不已,赶紧追随丈夫脚步砸个大红包给陆建勋,“四弟啊,二嫂给你的,有困难和二嫂说,你二哥忙,看信息不及时……”
得了两红包的陆建勋看啥啥舒服,“谢谢二哥,谢谢二嫂,有你们的关怀,我会走出年少贫穷的阴影的。”
这会儿的陆建勋哪儿想得到以后的日子,吹了冷风,鼻涕不断地下流,接二连三的喷嚏不停,直在心里骂吴小红是害人精,他要感冒了,非找吴家人赔医药费不可。
堂屋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陆建勋和陆明文坐在桌前,稀熘熘的吃着红薯稀饭,半碗稀饭下肚冷冰冰的身体才暖和了些,不太习惯安静的气氛,他主动找话和旁边搓草绳的薛花花说,“妈,吴小红想跟二哥处对象,二哥说你不同意。”
兀自吃饭的陆明文噗的声饭喷了出来,手里的筷子差点滑了出去,“四弟,你别话胡说八道……”
“我听到你和吴小红这么说的,吴小红要找家里的亲戚做介绍人,你就说咱妈不答应。”陆建勋可没编排谁坏话,他在后边冻得瑟瑟发抖,前边两人还聊得热火朝天,说话都没时间喘气的那种大聊特聊。
陆明文瞄了眼旁边,黑暗中,悉悉索索手掌摩擦干枯稻草的声音分外有力,哪怕知道薛花花看不见,他还是怕得厉害,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是的,吴小红说着说着就抹眼泪,我不知咋安慰她才把妈搬出来的,妈,我没有……”
“妈什么妈,吃饭。”薛花花不想聊吴小红的事,免得自己气得睡不着人家当没事人似的,她继续搓草绳,明早陆建国去县里,把手里的草绳交了,能换多少钱是多少钱。
待陆明文和陆建勋吃完饭洗了碗,薛花花指挥三兄弟把墙壁上挂着的草绳取下来搁地上,明早挑到陆建国家里去,顺便告诉陆建国捎30个本子,5盒粉笔,15支铅笔,和五块橡皮擦回来。
去县城交猪是美事,能同去的村民高兴得不行,难得起了大早,天不亮就去猪场等着,身边还跟着好几个要去小学读书的孩子,个个揉着眼睛,软弱无骨的靠着大人小腿打瞌睡,直到猪圈传来嗷嗷的猪叫,孩子们才惊恐地睁大眼,睡意全无的躲到陆德文和陆明文身后。
“德文叔,猪会咬人吗?我们老师说野猪会咬人。”公社小学只开设了语文和数学,翻来覆去就两门课,课堂上为了吸引孩子们注意,老师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其中就有野猪咬人的故事。
“野猪会咬人,家养的猪不会,你们别害怕,猪跑不出猪圈的。”陆德文信心十足解释,“猪太胖了,除了吃就是睡,哪儿有力气攻击人?”
陆德文拉着他们站得远远的,渐渐地,感觉腿间依靠的力道越来越重,几个小孩把他当树桩子似的,明显没睡醒打瞌睡,他故意移开腿,孩子们身子歪了歪,稳住身形,又朝他腿边靠,陆德文故意问他们问题。
“昨天学啥古诗了?”
孩子们摇头,“不记得了。”
去年生产队的孩子们学习氛围好得不得了,走哪儿都能听到背课文的声音,今年不知咋了,好些个不想去学校,甚至直接把书包扔了,排斥得很。
“去年上学你们还挺兴奋的,今年怎么就不喜欢了,书包都不要了。”
“德文叔说的是小兵吧,他*和他爸要把他姐姐嫁给老男人换彩礼钱,说拿了钱供他读书,他舍不得他姐才不肯读书的。”很多话孩子们不太理解意思,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兵他*和他爸都是重男轻女的,有事没事就打他姐,要不是小兵要人照顾,他爸去年就把他姐嫁出去了。
今年小兵去小学,用不着人看顾,他爸就和他*商量给他姐说个彩礼多的人家,腊月就结婚了。
“德文叔,小兵他*说不要书包课本是假话,我听到她说明年还让小兵上学,有了钱不让孙子读书干什么,他*这么说的。”
陆德文有点愣神,英子和陆红英以前玩得好,后来就不说话了,英子因为是女儿从小不受待见,一年四季没穿过件像样的衣服和鞋子,如今连结婚都要成家里人换钱的物件,对方是个好的还成,要是个不好的,英子一辈子就毁了,被最亲的人推进深渊,英子该有多绝望。
可能读了书懂了道理的原因,他非常不赞同小兵*认钱不认人的做法,女儿养得好比儿子更孝顺,他妈就常说三妹和彩芝是家里最贴心的,比他们三兄弟强多了,渐渐地他也有感觉,女儿不是嫁了人就不管娘家人的,就拿赵彩芝举例,无论赵家变成啥样子,赵东良都是她爸,真要出事,不可能不管。
今年赵东良过生,他们又背了二三十斤粮食过去,算赵彩芝尽孝,李家和姚家也送的粮食,三个女儿加起来,七八十斤粮食,够吃段时间了。
要等儿子想办法的话,只有饿死的份了。
英子的事儿搁薛花花身上哪怕给她金山银山她都不会把陆红英往火坑推的,有时想想,他妈真的比很多人睿智开明,至少在儿女方面,他妈绝对偏心女儿的多。
遐思间,陆建国他们已准备妥当,陆建国挑着她们家的草绳,12人肩膀抬着猪,笑声爽朗的走出生产队,身后跟着群小萝卜头,寂静的乡间小路分外热闹,陆德文把桌椅摆放好,面朝着干净的黑板,回想昨天学过的内容,从文言文到数学公式,笼统的记得住大概。
而模煳的细节,得等陆明文他们捧着书来后他赶紧翻书补充,加深印象,初中语文要求背诵的课文不多,即使有也多是其中几段经典,但他们阅读量小,词汇量匮乏,薛花花要求他们能背则背,实在背不了再说,对他们而言,早上半个小时的朗读时间完全够他们背下篇课文了。
猪场少了三头猪,活还是那些没变,刘云芳在灶房煮猪食,薛花花清扫猪圈,四头猪养两个猪圈不方便,薛花花打开猪圈的门,把猪邀到离灶房近点的猪圈,陆德文三兄弟帮忙,没怎么费力就把猪赶了进去。
看得孙贵啧啧称奇,“猪胖就是好,你竹竿指哪儿它们走哪儿,多听话啊,哪儿像以前,杀个猪要出动大半个生产队的人才把猪逮得住,稍不留神被它踹几脚得痛上好多天。”薛花花养的猪不仅长得好,听话都听得多些,真是神奇得很。
说到这,孙桂仙又看陆明文,“明文哪,你还没几头猪听话呢。”跟那种不三不四的女同志来往,迟早还得栽跟头。
陆明文不明白好端端的火怎么引到自己身上,困惑的看向孙桂仙,后者恨铁不成钢,“这都听不懂,咋读的书啊,你不听你妈的话,将来你后悔的日子还长着呢。”
陆明文更懵圈了,他哪儿没听他妈的话了,向来是他妈说什么他做什么的……想起吴小红的事,他略有些心虚,讪讪的瞄了眼薛花花,薛花花拿着扫帚清扫猪圈,脸上并没过多表情,他摸不准薛花花怎么想的,诺诺喊了声,“妈。”
“妈什么妈?考试能考满分了是不是?”薛花花自顾的扫猪圈,并不打算搭理他,陆明文慢慢回味过来不对劲,他妈待她的反应似乎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就说上课陆德文抖腿,他妈噼头盖脸就是顿骂,骂得陆德文抬不起头来,再有第二天,陆建勋抱着东东跑,过田埂时露面结霜,不小心摔进放干水的田里去了,他妈骂陆建勋赶着去投胎啊。
相较而言,对他似乎冷淡了很多。
比如他送女同志回生产队,询问她的意思,她不反对也不赞同,不咸不淡的‘随便你’三个字就把他打发了。
他做作业故意做错两道题,罗梦莹检查过后告诉薛花花他连续几天的作业不太认真,他妈淡淡的说句哦就没了下文。
比起动不动就张嘴骂他的薛花花来说,这样的薛花花令他感到极度不安,打是亲骂是爱,他妈不打不骂说明什么?
陆明文不敢深想,赶紧跟女同志断了交流,无论她们如何哭闹,如何诉苦他都岿然不动,无动于衷。
送她们回家是小事,得罪他妈才是大事。
他的反应,叫杨兰菊气得直抹泪,本来陆明文连续两天送她回生产队她挺高兴的,突然不知咋了,陆明文态度骤然变了,不和她说话,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以为自己哪儿错了,不断地追问他原因,陆明文就像耳朵聋了似的听不见,不仅包括她的话,吴小红李春花她们说什么他也一概不理,整个人里里外外像是换了个人。
杨兰菊哭得伤心欲绝,她前两天还和同生产队的人吹牛说陆明文喜欢她,两人关系成这样,她感觉自己难受得快死了,心想是不是自己和李春花她们吵架打扰他学习了,薛花花管得严,学习不好会挨打,难道陆明文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理自己的?
自以为想清楚关键,她不敢再随便打断陆明文写作业,擦干眼泪,小媳妇似的坐在院坝院坝沿上。
李春花她们也是如此,老老实实坐着,不吭声不出气,就这么安安静静望着陆明文,陆明文写多久作业她们就维持那个坐多久,老僧入定,比扫盲的村民们还投入。
孙桂仙观察她们两天,稀罕不已,问薛花花是不是收拾了陆明文,“早该教训教训他,咱们不是不讲理的,对方要是个好姑娘,咱拍双手赞成,但那几个,看面相就不是好惹的,娶回家绝对得像祖先似的供着,吃了饭没事干才给自己挑那种儿媳妇。”
薛花花坐在灶台前,灶眼里烤了红薯,她夹出来按了按,确定里边熟了,搁地上凉着,火钳伸进灶眼,又夹了个红薯出来,听了孙桂仙的话,她不以为然,“我教训他干什么,都是离过婚的人了,哪儿还能像以前说打就打。”
“你没教训他他咋这么老实了?”孙桂仙又去看陆明文,他低着头,专心的写着作业,期间连头都没抬一下,哪怕周围几个姑娘哭得眼泪决堤他都纹丝不动,和前几天的反应大不相同,“花花,你咋做的,教教我,回家我也让老大尝尝我的厉害。”
俗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刘大他们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眼里了,不经过她同意就往丈母娘家送礼,真有那个孝心咋不孝顺孝顺自己?
薛花花抱起伸手捡红薯的东东,柔声阻止,“等会,烫,小心又烫掉你一层皮。”完了问孙桂仙,“刘大他们不是挺好的,咋招惹你了?”
孙桂仙和刘老头常常吵架打架,近两个月却是好了很多,冬天了,庄稼地没什么事,除了养猪和挑粪的人有工分,大多数人都没工分挣,整个刘家就孙桂仙养猪,地位超然,刘老头有点压不住她了,全家都得听她指挥,孙桂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会有不顺心才是。
“哎,你别说了,都是让老大媳妇给气的,别看她斯斯文文不爱说话,花花肠子多得很,她娘家弟弟结婚,哄着老大问老头子要了一元二角钱随礼,一元二角啊,差不多两斤猪肉的钱了,她咋不把家里的钱全给你娘家送去得了。”说起这个孙桂仙就来气,瞧瞧人家赵彩芝,嫁进陆家后就一门心思想着婆家,娘家穷得揭不开锅都不管,老大媳妇娘家有吃的有穿的还不满足,见天惦记别人的口袋,太贪得无厌了,“还是德文媳妇好,我两儿媳妇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等着,杀猪那天我非得跟老头子把管家权要回来不可。”
孙桂仙摩拳擦掌的咬牙。
“只要为了家好,谁当家作主没关系,你在猪场干活,天天有工分,日日比别人清闲,回家就吃饭,摸了嘴就睡觉,不挺好?”薛花花觉得刘老头做事挺靠谱的,好比孙桂仙娘家侄子的事儿,孙桂仙当姑姑的都说帮不上忙,刘老头却舍得借粮食,由此可见,他不是拎不清的人。
“那当然,难不成要我挣了工分还回家伺候他们爷爷崽崽的不成?”孙桂仙说话底气十足,全家上下就她还有工分,谁惹她不痛快就分家,分了家各过各的,她和老头子更舒坦,看刘云芳两口子就知道了,几个儿子给粮食又给钱,算上自己挣的,一年到头根本用不完。
正想着分家的可行性,只听外边传来知青的喊话,“孙桂仙同志,孙桂仙同志,今天不扫盲了是吗?”
孙桂仙一震,才发现自己说着说着话就走了进来,要知道,这会儿正扫盲的时间呢,因为在养猪的关系,知青们都眼熟自己得很,哪怕自己站着听课也没事,随便站哪儿在他们视线范围内都成,算是给她开后门,惹人羡慕是羡慕,但也有个坏处,就是她离开一会儿就会被讲课的知青抓包,警告其他人都是几排几排的同志,到她这直接点名道姓的喊,她有次拉肚子,不停的去茅厕,次次被点名,弄得到后边她上几次厕所大家伙都知道,别提多丢脸了。
孙桂仙怕知青又乱说话,赶紧出去,谁知还是慢了两步,只听男知青扯着嗓门冲茅厕的方向喊,“孙桂仙同志,孙桂仙同志,又拉肚子了啊?”
听课的村民们听到这话哄然大笑,有的直接说起了浑话,“要不要你爱人来给你擦*股啊……”
孙桂仙又气又臊,骂回去,“说什么呢,别把在场的娃儿带坏了,个个老不死的,也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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