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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瑛纨是黄氏三十岁上才有的,自幼宠溺无度,可是自打出了私奔那档子事儿后,陆瑛纨便有身心受创,黄氏作为母亲虽说生气,但终究还是亲切的,只是陆凯被何姨娘挑唆的,早就对陆瑛纨极为冷淡。
前阵子陆瑛纨染了风寒,陆凯到黄氏的园子里来,若是放在以前早就探望一下女儿,可偏偏连瞧都未曾瞧一眼。私奔这档子事儿的确大,但终究是亲生女儿,陆凯带着那般大的火气,甚至要赶她出府,也看得出何姨娘没少在背后下功夫。
陆凯也不看黄氏的神情,只阴沉道:“皇家对我陆家有功有恩,这个孽女如此污蔑皇室,如此不成器,我陆凯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待你出府,行为善加约束,好自为之!”
陆瑛纨紧紧拽着陆凯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惨白道:“父亲,瑛纨错了……你不要赶瑛纨走,瑛纨知错了……”黄氏也眼圈儿翻红的弯身将她抱住,心里难受的要命道:“你个不成器的……瑛纨……老爷……”
黄氏虽说性子坚韧,但对陆凯却是谨遵女戒里那一套,陆凯决定的事儿,她便是千万般不愿,也断断不会阻拦,如今瑛纨落得被赶出府邸的下场,黄氏只是心疼,只是心如死灰,除此之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快入夜时,西窗的月昏昏沉沉地半垂着,宝珠站在窗边眯着眼睛看着园子里的黄猫。
“嫂嫂,请帮帮瑛纨。”没等宝珠转身,陆瑛纨便哭着跌坐在宝珠的脚旁,“我错了,我不该那般任性,不该那般蠢笨……嫂嫂,你救救瑛纨。”
宝珠看着她,一双眼睛肿的像是天下最委屈的孩子,嗓子也哭的沙哑了,一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就像溺水的孩子,将她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宝珠扶起她,一双眼睛却再次落在窗外的那几个婆子身上。
那是何姨娘园子里的,陆瑛纨走了,那么府邸就只剩下了陆莹,到时所有的好处自然落在陆莹身上,这也是何姨娘背后讲陆瑛纨坏话的缘故,只是黄氏和陆瑛纨都未曾防备她。
外面的婆子抬头望着宝珠的房间,陆凯已经吩咐她们遣走陆瑛纨,只是宝珠的房间,她们却不敢往里闯,只能拧眉相互推诿,“老爷吩咐你去的,误了时辰就坏菜了,你还不赶紧去!?”
“你怎么不去,那是少夫人的房间,砍了我的脑瓜子,我也不敢……”
正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一声惊雷,紧接着一道道长细的闪电将灰沉沉的天空噼开,顿时乌云盖顶,大雨哗哗啦啦的落下来。
宝珠唰地一下转身,从一旁的博古格上取出一套小小的精致的罩子,陆瑛纨看到她把那罩子递给她,不由惊恐道:“嫂嫂,您让我大雨天的出去盖花?”
一声清脆又笃定的声音响起,“对,全部罩上!且要淋得病了才好。”
宝珠抬头望着天空巨大的雨珠,又看了看早已浑身淋湿却忙着罩花的陆莹,早就差人请了陆凯来。这株茶花是西域一个法师给陆凯的,说是能保佑陆凯官运亨通,在何姨娘那里只是枯了一小片叶子,就紧张兮兮的跟自己说好话,弄到最背阴的地儿,眼下大雨瓢泼的,陆凯看到陆瑛纨这般照顾他的宝贝花儿,自然会勾动起血缘亲情的感动……
果然,陆凯冒雨急匆匆来了,看到陆瑛纨全身湿透,还照顾那些茶花,不由训斥了两句,但却再也没有提赶出府去的责怪话。
陆凯小心的摆弄那株茶花,看到上面那些精致又护花的罩子,对陆瑛纨的印象大大改观,甚至觉得陆瑛纨不是何姨娘描述的那般蠢笨丢人,而是一个被宠的护住天真性情的孩子,且进退有度,孝顺异常。
宝珠看到这里,红唇微微一弯,这才披着衣裳打着哈欠走出来,朝着陆凯道:“父亲,昨个儿我听恭桦提起樊佑霖,听说樊公子对瑛纨极为钟意,且又被月老阴差阳错的搅在一起,不如将错就错合成一段姻缘,这样不仅免了殿选秀女的事端,还能给陆家减一个政敌,父亲看如何?”
陆瑛纨听完宝珠的话,不由的睁圆了眼睛,樊佑霖?
她虽不知道樊佑霖是个什么性情的男人,但是她却看见了樊佑霖的脸,左耳处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且长得虎背熊腰的吓人,全然不像二哥陆恭桦那般俊秀润雅,想到她自己要跟那般雄壮的人物日日夜夜相伴,陆瑛纨不禁脸色微微一变,“我不想……”
话说了一半,却听得宝珠轻笑起来,随后走过来将她掩在身后,朝着脸色再次黑沉的陆凯到:“瑛纨丫头怕是被雨淋昏了头了,父亲您先回去歇着,我带着瑛纨去换身衣裳。”
陆凯听了,朝着陆瑛纨“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陆瑛纨心念一转,结结巴巴道:“嫂嫂,您是没见樊……佑霖,长相吓人的很……”一面说,一面红了脸。
宝珠看她这般,不由露出一丝笑容:“你这丫头就是心眼儿太实诚,讲真,我从未听你提过旁的男子的名字,这樊佑霖三字你却讲的极为清楚。”说完,看她脸色绯红成了一片,不由噗喝笑道:“樊佑霖,我认识,一表人才,虽说有一道刀疤,但瑕不掩瑜,做的一手好诗词,是难得的文武双全的男人,不要把自己包裹的太严实,而错过了好的姻缘,记得永远给自己留一线缝隙。”
到了第二天,宝珠一说,就见黄氏答应着走上前来,握住宝珠的手,红着眼圈儿道:“自然是愿意的,我这就去给老爷说。”
黄氏匆匆忙忙的去找陆凯,她了解陆凯,昨个儿宝珠说的句句落在他的心坎儿上,现在他只是张不了那个嘴,为了自家女儿的前程,黄氏是愿意低头的。
府里的婆子丫头听说陆瑛纨的事儿,都急着巴结宝珠,还有何姨娘那边儿的几个婆子赶紧跑上来信誓旦旦说自己愿意为宝珠肝脑涂地。
宝珠摆弄着刚染红的指甲,一双明丽威仪的眉眼打量地上跪着的婆子,这个情景她真的太熟悉了,这些奴才都是这般捧高踩低,上辈子她病入膏肓,那些婆子也是这般不顾一切的跑到何姨娘那里,还说了不少她的坏话,一如今日,那些婆子嚼破了舌根子死命的说何姨娘的敌意。
宝珠看那些婆子说的起劲,便故意提及陆瑛纨的话题,随后又漫不经心的观察那些婆子的反应。
“少夫人,我,我全都知道。”一个左鬓带着两根白发的婆子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宝珠的裙摆,欣喜而狂放道:“当年少夫人您嫁入府邸,府里所有的人都夸您天生丽质,何姨娘也啧啧称赞着,只是转过头却嘲弄讽刺您刁蛮跋扈……”
另一个婆子轻咳嗽一声,轻轻拽那婆子的袖子,低低道:“你别乱讲,可别忘何姨娘给你的好……”
带着白发的婆子现在是一心攀附宝珠,听到那个婆子这般讲自然看着心烦,但“不是谁好的事儿,做奴才的就要跟着心善的主子,何姨娘私下总是说瑛纨小姐的坏话,还跟大房那边儿的老太太接近,弄得府邸不宁,我是知道其中缘故的。”
第二日听府邸几个丫头嚼舌根,说何姨娘昨儿听院子里的婆子去了宝珠那边儿,就勃然大怒,还杖责了园子里其他几个婆子。
宝珠听了便差锦儿了送了那个白发婆子几张银票,顺便打点打点院子里的下人。
那婆子收到银票没半刻钟就唿喝唿喝的跑过来,跪在宝珠的跟前,眼睛转了几下,狡猾道:“少夫人,老奴要揭发何姨娘挪用铺子钱财的恶行。”
那白发婆子本以为此言一出,宝珠就会更加赏赐自己,也应更加提拔自己,谁知她竟一连冷淡,朝着锦儿摆手,将一包碎银子扔在她脚下,出言相讥道:“多谢,刘嬷嬷你年老功高,也合盖放出府去好生养老。”
“少夫人……您不要赶老奴走。”那白发婆子死死抓着地,一面被小厮拖出去,一面吼道:“老奴知道何姨娘不少的事,少夫人一定感兴趣!!”
锦儿立在门口,半晌转头朝着宝珠道:“小姐,何不留着她,慢慢收拾何氏那个坏人。”
“放一条蛇在身边,到最后只有被蛇要的份儿,这等卖主求荣的东西,这会子儿卖何姨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卖了旁人……”宝珠叹了一口气,将铺子的账目取过来,敲着金算盘细细的核对账目。
天色已经暗下来,何姨娘被那个白发婆子卖了之后,再也没了往日那股子狡诈的傲气,知道宝珠正在查账,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去了宝珠的园子,试图商讨铺子上的问题。
“素来世家贵族不让姨娘管账,为的就是怕身卑者滥用帐权,独断专行。姨娘在我们陆家的铺子里一手遮天,何氏那些亲戚们也鸡犬升天,随着姨娘的手,拢了不少的差事。我们陆家一共十家铺子,其中六家是你何姨娘的亲戚,亲戚也就罢了,六家全部亏损……那么,姨娘也合该给我说道说道,是不是要亲手将它们这些米虫松紧衙门!!!?”宝珠将金算盘一下竖起,手旁的一杯热茶翻到在地。
何姨娘脸色发白,片刻又强稳定心神道:“宝珠这话说的,我也是不太清楚里面的缘故,他们都是些穷惯了的,怕是一时煳涂,我这就去说说他们。”何姨娘来时早就做好了心里建设,甚至想好了跟宝珠硬碰硬,只是不想宝珠竟在断断一夜间查清了所有的账目,想着便有些闹心。
“不必了,母亲昨个儿已经把管家的事儿跟我说了,铺子的事儿不劳姨娘费心。”宝珠弯唇一笑,腕子的金镯子微微的晃着,“姨娘还是给他们说道说道为人处世的道理才是。”
何姨娘还没开口,一旁的随行丫头紫檀倒是先发言了,“少夫人哪里懂得铺子的事儿,这些素来都是我们家夫人管的……”只不过紫檀的话说到一半便被宝珠迎头打断了,“夫人?你哪门子夫人?我进府多时倒没见你称母亲夫人,跟个姨娘在我跟前坐起主子来了,来人掌嘴!”
何姨娘忙伸出手,要拦宝珠,“只是一个丫头,少夫人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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