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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闲像说得有些累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才接着道——“你们每个人,想推翻神殿都比他容易,他是最不易的人。那等同于,他亲手将自己的灵魂剥离出来,用烈火灼烤,用寒水浸泡,用利刃切碎,用石碾磨灭,然后站在神殿
的对立面,再亲手摧毁他信仰了半生的存在。”“小王八蛋,你有这样的勇气吗?你敢摧毁自己的信仰吗?你敢质疑自己所信仰的一切是错的吗?”宁知闲戳了一下王轻候,“你不敢,没有人敢,阿浅那丫头也不敢,她觉
得神殿有错,不该再存在,是奚若洲,是你教导出来的,从来没有哪一个人,似他这般大无畏大智慧大气魄,敢质疑他自己本身就已是个错误。”“所以啊,与其说是他对自己的孩子心狠,不如说,他对他自己心狠。他怕有软肋,怕多情,怕意志动摇,怕这一切只是他自己的误会,走错了道路,理解错了天意,于是
,他不再与世上任何人再牵扯上任何感情,哪怕是我。”“他让我等了五十年,但就像,阿浅明知你是来摧毁她的,她却不会恨你一样,我也恨不起他来。细想一下,若那五十年,他一直与我朝夕相处,我如何忍得他要将巫族跟
神殿一起带向灭亡?我会与他争吵,与他分裂,与他斗得不死不休。”
“我可没他那么有气魄,敢质疑巫族也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淘汰品,亲手将其毁去。这样的场景想一想,都足够让人头疼了。”
宁知闲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话,王轻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越看越心惊。
他眼看着宁知闲的乌发变银丝,眼看着她饱满水嫩的肌肤,一点点枯老如树皮,眼看着她直挺的脊梁佝偻下去。
“前辈!”他忍不住惊呼。
但宁知闲只是握住王轻候的手,她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褐色的老人斑,皱纹如同疯长的青藤,长满了她全身的肌肤。“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你,就像全天下人都不理解奚若洲一样,可是我理解他,阿浅也理解你,如此……如此便
够……”
“满……满目山河空念远,何不惜取眼前人?王,王轻候,莫叫阿浅,空等五十年……”
宁知闲轻轻虚握着王轻候的手指,她的手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她像是一朵开得正艳的花,陡然之间凋零死去。王轻候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见着宁知闲坐都坐不住,将要滑落在地的时候,猛地伸出手扶住她的身体,却发现她身上萦绕着沉沉死气,像是死去多年的人一样,半点温
度也无。
而昭月居中那株似是永远不会枯败的榕树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春季里,瞬间枯萎,黄色的落叶簌簌而下,眨眼间便落满了地,铺成一片金色的死亡。
光秃秃的树桠张牙舞爪的狰狞着,勾不住半丝生机。眼睁睁看着死亡在眼前以具象的方式上演,宁知闲在他怀中闭目死去,王轻候似是疯了一般冲向那株榕树,嘶喊着:“奚若洲,阿浅呢!你说了会救活她的,阿浅呢!你把
阿浅交出来!”
他知道,如果奚若洲不把方觉浅还回来,他便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恐惧,极端的恐惧。
半空中突兀地掉出来两个人,骨碌一声滚到地上。
江公倒在一侧,口吞鲜血,奚若洲……
从来没有人见过奚若洲老去的样子,他有着一副,比王轻候更好看的皮相,宁知闲曾调侃,皮相是王轻候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竟都被奚若洲比下去,实在可怜。
他有着极是雅正清和的嗓音,含笑说话时,似是玉石之声,洋洋盈耳,哪怕他说的是些让人讨厌的字句,听者心底也生不出厌烦来。
他真的像神一样,长生不老,永世风流。
但此刻的他,衰老如破布,白发苍苍,皱纹深深。他摔倒在地上,似是吃痛般,翻了个身摊开双臂,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王轻候,嘶哑苍老的嗓音也不再动听悦耳,像是破掉了的风箱发出的声音,带着些高傲和嘲弄:“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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