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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人捂着脖颈,两只手都遮不住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淤痕,声音嘶哑地道:“你是谁?”
朱明月静静地看着他:“我姓沈,是来帮你的。”
“帮我?”
“没错,我是来帮你的。但是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更不喜欢听废话,所以你那套‘青天大老爷’的说辞,还是留给别人去听吧。而这些衙差的脾气都不太好,我希望你能够乖乖听话。”
张三眼眦欲裂,那些冤屈的、狡黠的、算计的表情尽数散去,沉下来的面目露出一抹凶狠,“我只是倒买倒卖,还罪不至死,你们对我动私刑不说,还把我吊起来往死里整,现在反倒让我听话!”
朱明月淡淡地看着他:“孙知府平生最爱宝贝,你却卖给他一堆赝品!上一次不仅是赝品,还是赃物。倒买倒卖,的确不算重罪,你却犯了忌讳,更因此连累了孙知府。”
而后者在上当受骗之后,还忙不迭地将那件赃物当成宝贝要献给黔宁王府,被抓了个正着。
“我能救你这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沐家军护送马帮去边藏互市,路过东川府只是经停,不日便要启程出发,能够留给你的时间就更少。”
朱明月说完,张三眯起眼睛,“你是黔宁王府的人?”
“能在东川府的衙牢里把你救下来,你不应该质疑我的身份。”
既是回答,又不算回答。这样的说话方式,熟悉得让张三心惊:“小姑娘说得可真轻巧,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孙兆康的人,还是其他什么人派来故弄玄虚的。我自知是个要死的人,也没那么多心思陪你绕圈子。说吧,究竟想要干什么?”
放肆的言辞让一旁的衙差瞪起眼,刚想去教训他,却被朱明月拦住,“我说过,我是来帮……”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三龇牙咧嘴地打断:“我呸,就你这么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还想学人家装神弄鬼、玩什么威逼利诱的把戏。我告诉你,想要从我嘴里打听出那套白玉杯的来路,你想都不要想。你问死人去吧!”
到底是姑娘家,骄矜脸皮薄,被这么驳面子指不定会尴尬地哭出来。李柱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打量朱明月的脸色,生怕她下不来台哭鼻子。下一刻,却见她抬起皓腕,不紧不慢地从箩袖中掏出一张绢帛。
薄薄的白绢,轻得似乎没有分量。待舒展开来,居然是一副画像:背光的角度,映衬得绢帛上面用素线勾勒的轮廓柔和而鲜活,一颦一笑都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也是在那一刻,原本嚣张不可一世的张三陡然瞪大了眼睛。
“都说汉家画工的手艺出类拔萃,其实侗族师傅也不遑多让,这不才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然落笔成真。而且你要仔细瞧瞧,这上面画的,可是你妻子?在你妻子怀里抱着的,可是你刚刚满月的儿子?”
内监里静得出奇,少女淡淡的声线恍如一轮森寒靡音:“听说你常年在外面走货,即便是妻子临盆都没来得及赶回家中,连你刚出世孩儿的模样都没见上。我特地让人画了这幅画,就是让你好好看一眼,否则等你出了这间衙牢,再想看或许都没机会了。”
从天窗里透下来的光线,照得监牢地面一片茫茫的阴影,阴嗖嗖的风拂动了那张轻薄的绢帛,随着青葱般的手指毫无留恋地松开,扑簌簌落在了张三的脸上。
“你放心,她们现在很安全。可事有万一,谁也不敢保证她们会不会一直安全下去,为了你的妻儿,我希望你接受我的帮助。”
……
张三被押着走出内监,通道的门外是一片刺眼的白芒。他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线透过指缝照得他一张脸惨白,蓬头垢面,衣不蔽体,露出浑身上下的累累伤痕。
朱明月的马车已经先他一步到了衙署,等他徒步走到府衙大堂,戴着铁镣的双脚脚踝已被磨出了血泡。
三层高的台阶,上面是白砖黑门的衙堂。正面四根柱子立在鼓形柱石上,柱枝衔接间无雀替,正脊两端微微上翘;并无吻兽相衬,垂脊也无角兽的装饰,只有门口两座石狮子威武庄严。等衙差将张三带进堂来,在“明镜高悬”的匾额底下站了许久的朱明月,转过身来,吩咐衙差将其按坐在堂内西侧的一张梨花木官帽椅上。
铺了软垫的官帽椅很舒服,椅子背还有个蓝烫绒金心靠垫。张三有些局促,挪了挪脚,脚上的铁镣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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