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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鹰眼太岁驮着云舒渐行渐远之后,诸葛小嘉才缓缓从黑暗中浮出身子。学着小太岁的样子手臂放松,软似柔鞭,忽然手中猛然发力,化掌为刀,只听“嗖”的一阵风声,一掌下去干脆利落,猛劈自己后颈。一时间确实后颈生疼,手掌酸麻,可偏偏自己依旧屹立不倒,完全不像云舒一般,如抽了筋的小鹿,歪倒地上不省人事。
她挠了挠耳朵,再次挥掌准备对怀中小貂儿下手,可这瞅了半天最终不得不幽幽一叹,道:“这小家伙怎么找不到脖子呀!真是没用!真是讨厌!”说罢随手一挥将那白日还活蹦乱跳的小貂儿狠狠地摔在了身边矮木上,她用力极猛,只听“吱吱”一声惨叫,小貂儿口吐鲜血,缓缓从矮木上滑到地上,雪白的皮毛遍染口中鲜血,倒地而亡。诸葛小嘉就是如此,当她对一件新事物产生了兴趣,原本的玩具,即使再辛苦得来,即使曾经再喜欢,也会瞬间没有了价值,随手弃之,再正常不过了。
她连连跺脚,甚是懊恼,喃喃道:“那个人明明劈了三次都成功了……莫不是我瞧得不真切?这掌刀有什么法门要领?还是说我脖子太硬,嗯……还是再找个人试试为好!”思到此处,心中大喜,乐悠悠地便转身隐入了黑夜之中。要知这傻人就是有傻福,明明云舒一点方向都辨认不出,可这诸葛小嘉却轻而易举便摸准了路,回到山洞。
果不其然,项寻依旧如白天一样,躺在山洞中,并未移动半分。不同的是,此刻他脸上、衣服上、手脚上,甚至躺在他身边的那具腐尸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诸葛小嘉心中惊讶,一点一点地挪步上前,缓缓蹲下,伸手去摸他的手臂,触手冰凉奇寒无比,又拉了拉他的衣衫,也全部冰得僵硬。她慢慢又向前挪了两步,伸手一探他鼻息,果然没了一丝气息,“啊”的一声,颤声道:“怎么就……死了?”
惊讶过后,诸葛小嘉只觉又气又恼,猛地站起身来,狠狠在项寻胸部腹部各跺了两脚,愤恨道:“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拿你练手的时候死!真是气死我了!”说罢便一脚绕过他,竟丝毫没有理会那具曾经算得上是自己娘亲的腐尸,转身便准备重新沿着洞穴返回屋中。可已是走了一半,恍然间又想起之前房间里那诡异的脚步声,累累的白骨。心脏猛一停滞,“鬼……”她惊叫一声,捂着双耳慌忙又跑了回来。活人都入不了她的眼,死人在没有变成鬼之前自然也入不了她的眼,此刻她早已忘记还躺在洞口的项寻,慌忙逃窜中脚下无眼正是被地上的项寻肩膀猛得一绊,狠狠摔在地上。
她站起身来,跳跃几下,抖去身上的碎石细灰,可这青衣已然染了泥土,污渍份外明显,她心中气恼,抬腿便又向项寻左边肋骨猛跺一脚,厉声道:“死人还挡路!我这衣裳是哥哥送我的,如今被你弄脏了,如何赔我!”说罢抬起脚又准备猛踩下去。可这脚抬起之时足下悬空,落脚之时足下却似有千金沉重,她侧头查看,才瞧见黑暗中,自己的脚踝处竟然稳稳地执着一只手,瞬间寒气随着脚踝直冲向上,似是要冻住她的膝盖。
诸葛小嘉单腿站立不稳,心中更是惊慌,倾身跌倒。项寻的手却依旧稳稳地握着她的脚踝,力道更劲了三分。诸葛小嘉不敢上前,只用另一只脚狠狠地踢着紧握着自己脚踝的手,早就吓得魂魄尽失,只是口中大叫道:“鬼!鬼啊!放开我!快放开我!”
项寻依旧睁不开眼睛,头痛剧烈,甚至身体的每个地方也痛到了骨头里,他艰难地一字字道:“带……带我去……去河边!”
诸葛小嘉哪里听得他口中所言,只是一味的、不住的抬腿便踢,惊慌中依旧反复念叨着:“鬼!快放开我!我不想死啊!你是自己死的,不是……不是我杀的……”
“带我……带我去河边……我不会害你!”
“你……你拉着我的脚,我……我……我怎么带你去那啊!”
项寻手中将将缓了些力道,诸葛小嘉欣喜,方要将脚抬出来,却又被项寻狠狠抓住,比方才的力道更劲了,诸葛小嘉一时吃痛,心中更是怕极了,已然是放声大哭起来,道:“你真的不是我害死的!别拉着我……别拉着我啊!我还要等我哥哥呢!”
“我……我放开你……你不要想着转身逃跑!带我……带我去河边,我定然……定然不会害你!如果……如果你跑了,我一定会抓住你,然后拉着你下地狱!别忘了,我是鬼!你……你跑不掉的!”每一个字项寻都吐得异常艰难,可他必须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因为云舒一定在等他。
诸葛小嘉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连连点头,声带哭腔,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放开我,我带你去河边!”
待脚踝上的桎梏缓缓松开,诸葛小嘉本能地双腿一缩,她紧紧地抱着膝盖,已是吓得站不起身来。
“快……快去!”
“哦哦哦,我知道!这就去!”诸葛小嘉扶着石壁,艰难地站起身子,她的脚抖得厉害,不敢靠近项寻分毫,一个不稳又跌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死了!死了!我这次死定了!哥哥快来救我!”
“快去!”项寻这一声可谓气若洪钟,底气十足,威慑之力之强是震得诸葛小嘉慌忙起身,哭声戛然而止。她碎着步子,鼻中还略有抽泣之声,颤颤地挪到项寻脚跟前,俯下身子,双手拽着他的脚,使出浑身力气,生拉死拖地将项寻拖出了洞外。可这绿水边距离此处实在太远,步行都要半盏茶时间,如今在茫茫黑夜之中她一个半大的女子要如何将一个成年男子拖到那里去啊。
诸葛小嘉抬头四望,一片漆黑,心也是随之跌出漆黑深谷,她唯唯诺诺走到项寻身边,低声道:“有好远的!我……拖不动你!”
“去……去找辆车来!”
“哦!好的!”诸葛小嘉刚一转身,又幽幽地转了回来,她怯懦着走到项寻身旁,扯了扯衣袖,道:“可是……什么是车!”这话不假,诸葛小嘉的意识中并没有丝毫车这个概念,她的世界里只有一间房子一艘船还有……一个人。
项寻此刻哪里有精神和力气给这位诸葛小嘉解释什么是车?好在他已经有了意识,只是胸口肋下疼得厉害,不过却也是巧合,正是诸葛小嘉这连连数脚,有巧不巧的倒是踢中了项寻数个穴道,这才让他早了数个时辰醒来,只是通体依旧冰凉凝霜,动不得分毫。此刻他心中照着《万髓咒》心法,习气凝神,只觉有一条冰龙在他的四肢经脉中来回游走,好不难过。可这确是让他最快恢复的办法,他实在没有时间像往日在落凰谷一般睡在高崖,借天地之气养经脉顺筋骨,如今借着《万髓咒》引气脉逆流,确是最快恢复精力的办法,过程痛苦难耐可胜在一个快字。
这就是项寻最大的弱点,他有很奇怪的头疾,一旦犯了,便会如活死人一般无感无知无气无声,最好的办法便是养在落凰谷这样一个空无人烟的灵光宝坻,受天地灵气自然而然的通经络养脉搏,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便会自然转好。可谁若是在此时给他致命一击,那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防备不到分毫,留个必死无疑的下场。这是他的秘密,一个江湖中人,有这般必死的秘密实在是可悲的紧。可这头疾因何而来,如何根治,他都不得而知。
诸葛小嘉等了半天也不见项寻给她解释什么是车,缓步上前瞧了瞧他,见他紧闭双目全然一副死人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恶寒,她挪了挪步子,见他并无反应,转身便跑进了身后的林子中。她疾步奔逃,心中暗咒道:“死人!坏人!变成鬼也要来欺负我!”
她惊惶之下,奔跑之速绝非往日所能及,不消一刻便到了林子深处。这里停着一匹高头骏马,鬃毛油亮顺滑,此马不是旁物,正是那日姚觅留在林子里准备用来接骆千乘的那批——她心爱的宝马。偏偏不巧被诸葛小嘉路经瞧见,便用了一头笨驴换了这高头大马。她倒是分不清什么是马什么是驴什么是骡子,她就是觉得这样有趣罢了。
诸葛小嘉缓了缓气息,心念道:“找什么车,有驴子不是更好?真是个笨蛋!”她将缰绳从矮树上解下,生拉硬扯了一番,见这马儿竟死守在矮树下不挪半步。
她心中气恼,旋身跳上马背,脚踏马凳,双腿一紧狠甩缰绳,这马儿吃痛却仍然在原地打转并不前行。诸葛小嘉心恼气急,取下头顶发簪,狠戳马儿后股,只听一声长嘶,健马如飞。
急速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项寻睁眼时正巧见一批骏马踩着蹄子在他身旁转来转去。诸葛小嘉旋身下马,本是大步流星,可迈了两步又怯懦了下来,碎着步子走到项寻身侧,轻声道:“我没有车,只有一头驴,你看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