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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脸色一白,她竟不知道这是这么危险的差事。当时听丈夫说是要给三皇子送东西,她十分高兴,这么重要的差事老爷交给了丈夫办,充分说明了对丈夫的看重。想必,他们家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可听女儿这么一说,她立刻动摇起来。她虽想过好日子,但没什么事情比丈夫的生命更重要,她为人保守,丈夫就是她的半边天,另外半边才是两个儿女,她不敢想象,若是丈夫出了什么事,自己会怎么样。
她紧紧抓住意映的手臂,苍白着脸问道:“这事情可当真?”
意映心道:当然是假的,不过危险程度恐怕比这还要高。面上却不显,踟蹰道:“我听到的确实是这样,不如晚上等爹爹回来之后问问他,他应该更清楚。”
“也只能这样了。”秦氏叹了一口气,又注意到女儿说的是晚上,惊讶道:“晚上你不用回府吗?小姐的及笄礼将至,你身为大丫鬟,也该打点上上下下的事才是。”
“娘难道不想女儿留在家里吗?”意映眨了眨眼,一副难过的样子。秦氏嗔道:“你这小丫头又作怪,娘当然想,只是在府里当差切忌任意妄为。”意映绽出一个微笑来:“是小姐让我在家里睡一晚的,娘您就别操心了。”
意映见秦氏面色微霁,才松了一口气。她虽不擅长做这些小丫头情态的事情,但看到养母高兴,她其实也是很高兴的,所以,改变一下自己,可能也没什么不好。
日头还早,意映便拿起了针线,做些女红。
前世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做些女红或者抄抄佛经,日子长了,这两样也是很拿得出手了。她擅长写小篆,字迹秀丽颀长,虽没有别具一格的特点,却十分端庄娟秀,赏心悦目。她向来喜欢做女红,敏元长公主还在的时候,特地从苏州请了一位堪称苏绣大师的绣娘来教她,那绣娘十分温和耐心,她也不曾耍过小脾气,两人相处的极好,她的女红也有了很大进步。
秦氏最近在忙的事情,其实就是对账。她只剩下小半本账册没对过了,方才是实在看累了,才出去和徐妈妈唠唠嗑,没成想意映却回来了,母女俩叙了一会,倒也该干起正事了。
意映见她拿出账册,奇道:“既不是年末,太太干什么突然对起账来?”
“自是有因由的”,秦氏叹了口气,接着道,“原是有人揭发李庄头藏私库,庄头上本是交五成的收成,硬生生被他以太太的名义加到了七成,农民们都过不下去了。太太知道以后气极了,命人彻查这个赵庄头,没成想又挖出好几个以权谋私的,太太便命我再查查余下的这些小虾米,免得有所疏漏将来闹出乱子来。”
意映了然,庄头贪些银两是常有的事,只要不太过分,主家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两成实在是太多了些,农民们被逼到绝路,一是可能会引起暴动,二是若是有很多人饿死,对自家的福报和名声都很不利,世家大族,最忌讳这个,尽管现在的赵家还远远算不上世家,哪怕是为将来铺路,他们也绝不愿意看到自己名声受损。所以这个李庄头,是捅了马蜂窝了,其余被查出来的人,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她想了想,问道:“那娘你到现在为止可有查出什么人来?”秦氏笑着摇摇头:“这本子上的人,都是多多少少贪了一点的,不过都不多,太太知道了,罚些银子便是,想必不会有事。”意映闻言松了一口气,做这种差事,就怕遭来怨恨,没有查到,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母女俩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不时停下来歇一歇说说话,到了傍晚时分,秦氏已对完了帐,意映画好的花样子也大致绣成了形。
秦氏走到她旁边一看,很有些吃惊。
先不说那花样子艳丽繁复,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也不像是京城流行的,光看那细密的针脚,流畅的动作,便觉得是此间高手。女儿进府当差后,虽然母女俩相见的时日少了些,但女儿的绣功如何她还是清楚的。虽然她天赋不错,学起来很快,但绣艺一直透着生疏,不像这一副未完成的绣品,怎么看都像是经年的老手才做得出来的。
她讶异地问道:“岚儿,这花样子我怎么从没见过?还有,几日不见,你的针线功夫怎么进步这样大?”
意映闻言手一抖,暗道自己大意了。她如今做女红,是发自内心的享受和喜欢,所以根本没有想其他的,一上手便绣她自己喜欢的样式。那可不就是后几年才流行起来的么?而她的绣艺,前世苦练了许多年,自然比原先十二三岁的时候高超多了。也难怪秦氏起疑。
她理了理碎发,若无其事笑着对秦氏道:“这花样子是我自己想的,娘觉得好不好看?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针线就想动手做些东西,可能是生这场病倒得了菩萨点拨,通了这一窍吧。”
秦氏信佛,这些奇闻轶事也信些许,闻言也不再在意,用手指点了点意映的额头,笑道:“哪有菩萨管这个的,不过生这场病得了这样的便宜也不错。这花样子倒是别致,你想做个什么?”
意映理好了线头,搁下绣针,答道:“我想给爹做件披风,也快入秋了,爹天天在外面跑,做得好看些,挡风又体面。”
秦氏笑了:“难得你还有这片孝心。”意映脸一红,说的好像她很不孝似的。
不过,前世的她,虽谈不上不孝,却不懂得如何表示对所爱人的关心,这清冷的性子,孤独了自己,也冷落了别人。还是后来在长信侯呆久了,多多少少也会了些笼络争宠的手段,只是,做那些事的时候,她的心里很不自在。如今重来一次,她能有机会弥补从前的遗憾,是最好不过了。
秦氏起了身,准备去做晚饭。一转身却瞧见一个身穿靛青色素面细布袍子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掀了门帘进了屋。她的脸上现出欢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