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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长安街二条胡同,几百匠人正忙得如火如荼,十多口熬糯米的大锅里白浪翻滚、手推独轮运砖工往来穿梭……
在巷口东的一个小院内,两个身穿占满油漆的粗布短袍,下穿袄裤脚、蹬登草鞋的中年汉子正蹲在角落矮树后用瓷烟斗抽着旱烟。
其中青布汉子吧嗒几口烟后觉得浑身舒畅,瞧瞧左右,凑近褐袍,故作神秘道,“老王,听说没,哕鸾宫灾是有人故意纵火,还逼选侍李娘娘雉经,皇八妹跳井。”
好奇心是八卦的源动力,褐袍汉子嘴上叼着的烟斗空空已燃尽,便将烟斗在面前青砖上将灰烬磕掉,伸向对方挂在烟缸的烟袋,假装惊奇的问道,“消息可靠吗?”
青布汉子对伸过来的一敲,说道,“京师都传遍了,据闻先皇驾崩后,大臣乞选侍移至哕鸾宫,选侍不从,后还是锦衣卫威逼才始行。”
叫老王的褐袍汉子被拒,却丝毫没觉得羞愧,而是正色道,“胡说,我听说是选侍主动移到了奉宸宫,那里离哕鸾宫还隔着仁寿殿呢。再者,今上为何逼迫养母?”
青布衣汉子很得意,对褐袍所言一晒,“真的,据说先帝在青宫时,选侍李氏就怙宠张威,得罪今上生母,所以……”
“你们两在那边嘀咕什么呢?不干活,还想不想要工钱啦?”
两短衣汉子听到清脆呵斥声便觉不妙,赶紧起身回头,发现一个头戴软翅纱巾、身穿圆领白底祥云襕衫的俊俏小公子正站在身后不远,旁边是帽儿盔紫布对襟圆领甲的小胖子;在其后有五六个身穿青贴里、腰宽膀圆的仆从,年纪都在三十开外,面白无须。
两汉子忙把烟斗收到身后,知道小胖子是锦衣卫千户,喏喏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小公子一抿嘴,面颊隐现出一双小酒窝,对低头不言的两人怒道,“你们现在就去找账房把这几天工钱结了,这里不需偷奸耍滑之人。”
青袍汉听闻要被赶,忙下跪磕头求情,“少东家,您就行行好饶过这次吧,家里婆娘还等着米下锅呢,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小公子心下一软,口气也软和不少,“既然知道养家糊口,为何不专心用事,不知道要在正旦节前完工吗?”
褐袍汉也跟着跪下,狡辩道,“我们,只是干活累了,抽几口歇一歇,不是偷懒……”
胖子见他们身上脏兮兮的模样,又见小公子低头面有难色,就凑近小声软语道,“蓉蓉,我看他们兴许真是累了,就饶过这次吧。”
不错,小公子便是任蓉蓉,胖子就是她的跟班侯国兴了。任蓉蓉低着头向旁移了一步,也不直身,歪头盯着侯国兴,冷冷道,“他们虽身上占满油漆,但却双手干干净净,你说这合理吗?”
侯国兴不信,走上前查看才发现果如任蓉蓉所说,便伸腿踹了一脚后才回到她身旁,不敢再凑近,“好吧,即便他们说谎,可是这是他们糊口的营生,眼看就到年关了,你就这么狠心?”
任蓉蓉摇摇头,“孙子地形篇说‘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而且你就保证他的糊口托词就是真的吗?所以,怪只怪自己品行不端。”
侯国兴见书本就犯困,那知道孙子是否说过这些,心下嘀咕‘行商贾还要看兵书吗’,但还是试图说服任蓉蓉,“今天你都赶走五六个了,这样下去还有人手营建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以他们必须走。”任蓉蓉不和其争辩,对身后吩仆从吩咐道,“把他们赶出去。”
“是。”一个仆人领命后走到两匠人面前,双腿齐肩、手叉腰,大声道,“你们是自己走,还是等咱家‘扶’啊。”
两汉子抬头,见对方如墙矗立在面前,心虚了,赶紧爬起身边踉跄往门外窜便说道,“自己走,自己走。”
任蓉蓉见两人逃似的离去,轻吐一口气,仿佛轻松不少。她双手抱怀,绕过呆立的侯国兴,带着几个仆人出门而去。
侯国兴沮丧之极,双手下垂,将脚边的碎石踢开后蹲着生闷气,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了吆喝声才如同打鸡血一样起身往外冲。
“卖报,重大新闻,辽左斩敌百余,平辽指日可待;卖报咯,《京报》,平钱四文;卖报,看哕鸾宫火前因后果,卖报……”
平钱即标准铜钱,重一钱二分,背有星月、户、工等印记,一枚为一文;除此外还有当两文的折二钱、当十文的折十钱等。自钱权下放后,贪污司官与商牙炉头狼狈为奸,减少铜的比例,提高铅含量,所以虽然大小不变,但重量却逐年下滑,每钱重者不过一钱。
侯国兴闻声辨位找到卖报者,发现却是比自己还稚嫩的才留头的男孩,不让其行礼,问道,“四文?”
男孩身高一米五左右,头后脑长发绾成小发髻,四周短发自然披散着,单薄皂布敝衣和裳袍和上打着颜色布料各异的补丁。他彬彬有礼、清清秀秀,不将手中的报纸直接递上,而是从斜跨黑布包抽出一份新报纸双手奉上,“是的,军爷。来一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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