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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苦霍然一惊,两手捂着屁股跳着后退了几步,满脸都涨得通红:“你——你给我滚开!”
她这一声大叫顿时惹来了不少围观者的目光。四处的小楼上甚至还有人开了窗下望,笑嘻嘻地道:“小阿苦,这样对客人可不好。”
阿苦扭头怒瞪她:“你也滚!”
那女子轻笑着哼了一声,一手拂上了窗子。阿苦又一个个将围观的人给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很好看吗?信不信我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她骂着,骂着,眼眶有些湿,却拼死不敢去看未殊。未殊此刻诡异的沉默,被她当做了一种无声的嘲笑。
她却不知,未殊已经将汗湿的手在雪白的袖子里擦了几遍,几次想开口,喉头却是干涩的,往日里无所不能的仙人此刻竟不知如何面对一个尴尬期的女孩子羞窘的怒火。
但见阿苦狠狠地一跺脚,就往院落后方奔去了。他来不及多想,即刻跟了上去。
“哎哎,这位公子——”一个娇俏的小丫鬟拦住了他的去路,眼珠子机灵地转了转,“后头可不比前边,后头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呐!”
未殊愣了愣神,再去掏口袋——方才那一只玉环给了出去,现在他当真是什么也没有了。不得已,他往回走了几步,便听见前厅那边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时已夏末秋初,这地方却因为人多而显出分外地燥热,烘得他的心也难以忍受了。
他慢慢走到了红墙边,玉树临风地一站,抬起头——
开始估测日影的移动。
算天算地,这大约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总之他从来不会无事可做。
他在心中画出了一百格的圆形日晷,然后,太阳便随着那日晷中心的标杆旋转……旋转……
滴答、滴答。
是他心中有一只铜漏壶,标尺上有十二个刻度,壶口流水不绝,那标尺上的刻度便一分一分地露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算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算出来。
他一直相信,日月星辰是这世上最可靠的东西,只要肯下功夫进行绝对细致的计算,就一定能求知它们的真相。可是这一回,他连太阳所经行的天域都看不清晰了。
他想回去了。
忽然,身后响起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你别多想。”叹了口气,“阿苦就是那个脾气,从来只有人哄她,没有她哄人的道理。”
他转过身,却是这妓院的老鸨,刚刚才收了他一只玉环的。她微微笑着说道:“第一次来吧?阿苦真是朋友多。”
这两句话乍一听来毫无关联,其实却充满了玄机似的。未殊道:“阿苦的朋友很多么?”
“是啊。”窦三娘悠悠道,“这丫头,别看她到处惹事,其实她挺能招人的。当年弋娘抱着她来时,就是只笑不哭,你说,一个只笑不哭的姑娘家,谁不喜欢啊?”
她明明也会哭的,在她要骗人的时候。未殊在心里默默地说。
“今日她比较特殊。”窦三娘神秘兮兮地道,“你还是莫去招惹她了,她现在就是一刺猬。既然以前没来过,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看你这身板,应该会喜欢有风韵的吧?——啊哟!”
一只烂透的梨突然被扔了下来,直直地砸中了她的脑袋,汁水横流在她脸上。窦三娘整个人都傻了,闭着眼睛大叫:“小王八蛋!”
“哐”地一声,不远处小桃楼的窗户被重重关上。未殊循声望去,却只看见一掠而过的侧影,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为何,他忽然心境愉快起来。
“让我进去吧。”他说,“她听我的。”
***
阿苦大手大脚地摊在床上,仰面望着床顶,可是那轻纱帐子一飘一荡的,最是让人心烦。
小葫芦小心翼翼地将窗子开了一角,看了一眼又赶忙合上,回头对她道:“他不见啦。”
走了?走便走吧。
阿苦没好气地想着,心里好似堵了一口气,干脆一转身子对着墙。
“你何必呢?你放他鸽子他没计较,还等了你一整天。”小葫芦无可奈何地道,“你那什么什么,又不是他的错。”
“就是他的错。”
“他还好心提醒你呢,你真是。”小葫芦朝天“嘁”了一声,“他要是不提醒你,你便这样出去了,还不知有多丢人。”
“就是他的错。”
小葫芦侧头看了她半晌,语气软了几许,“肚子还疼吗?你昨天疼一晚上没去上课,这不,他就来看你了,你还嫌这个嫌那个……”
“就是他的错。”
小葫芦再也说不出话来,憋着气道:“你就别扭吧,看不别扭死你!”一起身便往外走去。阿苦闭了眼睛,死咬着嘴唇,心里想,快滚吧快滚吧,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她听见小葫芦开门的声音,然后,却没有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她的耳朵竖了起来。
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异样,她的脊背都僵直了,就是不敢回转身来。
“你会算时辰么?”
那个声音终于清清淡淡地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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