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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过了金疮药,项寻抱着狐疑不信的云舒迈出屋子的时候,她彻底被眼前之景惊住了。分明还未到戌时,天却已然黑的彻彻底底。风很大,冷飕飕的,白天分明还在努力想要抓紧春天的尾巴,此时此刻却仿佛回到了冬季。几颗矮树来时还是绿染枝头好似明日便会郁郁葱葱,短短时辰内竟然已变成萧条枯枝,不变的只有树下那头呆呆的驴子,呆呆地踩踏着满地的落叶。
树枝被风刮出簌簌的声音,云舒缩了缩脖子,皱眉疑惑道:“这天气怎么这般奇怪?”
项寻目露悲戚,轻声一叹,道:“现在本就是二月,眼前此景才是真实的自然。白天的春意盎然不过是因为十绝老头怕冷又怕热,总喜欢过春秋二季,所以他总是千方百计以人为之力改变着属于他的这一隅之地。如今既已归西,那这十绝岛也就回归到了真正的自然了。方才不觉,如今见到眼前此景,才确定他真的离开了。”
云舒轻抚了抚他的胸口,多余的安慰不及此刻宁静的陪伴。
原本姚觅和骆千行所躺之地,此刻已无半分人影,云舒这才信了。“他们醒了?却为何不同我们说下便离开了?”
项寻忽而一笑,笑得苦而涩,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在昏迷中被人带走的。方才我在找避毒珠之时,故意将她的腰带松开了些,偷偷在里面擦了‘索骥粉’,如果她是自己醒来离开,就一定会将腰带重新系好,如此这里便一定会有‘索骥粉’洒落的痕迹,可现在显然并没有。但若是被别人带走,她的穿戴是否整齐便不再重要,毕竟我们不知何时会从屋里出来,争取时间离开比衣冠整齐更重要。如果醒来的是骆千行,他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毫无声息带走一个昏迷的人。如此一来,便只可能是第三个人带走了他们。”
云舒心头一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将自己放下。她一瘸一拐得在地面上寻查了一番,确实没有半分粉末的影子。沉默了半晌,期艾着道:“会是什么人?那他们可有危险?”
项寻摇了摇头,笑道:“不会,他们应该很安全。此时此刻能够带走他们的,要么是姚觅的人,要么就是他骆千行的人。姚觅那边我想能出手的只会是黑船的邵荣,邵荣没有任何理由去伤害他们。当然如果是骆千行……那带走他们的就是鹰眼太岁的人。鹰眼太岁所留下的金箭翎写得很清楚,无用之人,假死之人,他既然敢这么说就必定不会让他们死,要知道他是何等骄傲的人,不会让自己出尔反尔的。如此说来,不管是哪一方带走了他们,他们都是安全的。”
云舒先是朗笑一声,可这笑声还未落下,紧接着竟是深深的一叹,道:“如此虽好,不过我却有些同情姚觅?”
“嗯?”
“自己所爱之人竟然和害死自己亲生父亲的是一伙儿人,即使不是亲手所为却毕竟脱不了干系……这种心结,世人恐怕很难解开吧。”
项寻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换了一种凄凉失望的神色,道:“她?她可没有这种心结。”
“为何?此话怎讲?你可不要小看了女子的情感,那是很脆弱的。”
项寻摇了摇头,道:“我从来视女子情感为一等重要之事,哪里敢小看半分,我之所以说她不会有所谓的心结,是因为第一,姚觅所爱之人并不是这个骆千行也不是骆千乘,而是黑船上的邵荣。在黑船上,你曾经对邵荣表现得很是鄙夷,让她对你心生怨念,可碍于邵荣对你的关心,她不得不压抑这份怨念,但同样因为这份关心又让她的嫉妒展露无疑。”
云舒一听这话,情绪波荡起伏,这叫她如何相信之前所见的柔情蜜意竟全然是一场折子戏?她情不自禁上前,竟忘记膝盖有伤,刚迈开步子不由吃痛而惊呼出声。项寻慌忙扶住了她,屈膝半蹲着,让她坐在他的膝盖上,轻声道:“你若为了虚情假意再伤了自己,便是吃了更大的亏。”
她咬着嘴唇,忍不住道:“如果她爱的不是千行也不是千乘,她为何要去绿水渡口,为什么带他来十绝岛,不惜伤害自己恳求父亲接纳,后来甚至不惜要牺牲自己以身相护?她所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
项寻轻笑,轻轻拍着云舒的肩,爱抚一般,道:“因为她要带来十绝岛的人并不是骆千行也不是骆千乘,而是我……或许还包括你,至于骆家兄弟,不过是一个让我们心甘情愿自动上钩的引子。你知道我同骆千行在炼丹房的时候,房间为什么会突然爆炸吗?因为她第二次进来的时候,偷偷往丹炉里扔进了一块被铁皮包裹的爆破石,这轻轻一掷偏偏不巧让我瞧见了。那时候她已然看见了脱下面具的骆千行,她的眼神告诉我,这个男人长着哪张脸皮她根本不在乎。至于后来她对骆千行的以命相护,是因为我毫发无损,她需要继续伪装下去,也好脱身。如此的话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便会被解读成因为一时接受不了骆千乘是假的,从而一气之下生了杀心,而我这个本来的目标便成了无辜被殃及的池鱼。”
云舒的脸上除了惊恐已瞧不见别的表情,她情不自禁地将声音抬高了好些,道:“她想炸死你?”
“这倒还不至于,她只是在验证我的弱点,当然如果我顺便死了,她也不介意。她……应当是认得我的故人,一个对我的弱点一知半解的敌人。”
“弱点?什么弱点?敌人?什么敌人?”于云舒的想象中,项寻似乎无所不能,他功夫好,头脑好,相貌也还过得去,还百毒不侵,好像并没有什么足以致命的弱点。至于敌人,或许是行走江湖之人不可避免的,可这样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敌人似乎又不那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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