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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光275年,维兴23年,十月末
艳阳烈烈,晚风微然。坊市前卖糕饼的小贩一如既往的高声叫卖,搭在肩头那条不知道灰白的抹布早已湿透。
桌旁的老黄狗不顾燥热,摊着红红的舌头,紧紧盯着快要起锅的肉烧饼,一点也不掩饰眼中想扑上去的欲望。
小贩看了眼老黄狗,停止叫卖,抬腿便是一脚,看了看左右无人,捏声骂道:“瞧你那德性,整天想着吃,跟九呆子倒是挺像!”说着话偷眼瞧了瞧对面酒楼门口。
对面酒楼门口依着一个锦衣少年,看少年穿着,一身丝缎锦衣,头上金色发顶,腰间玉坠招摇,手中一盏画着“云鹤展翅“图的纸扇,左右轻晃着,面带微笑瞅着大街上,侃侃一副玉面公子的模样。加之一张俊秀的脸孔,若是不知道底细的,定会有一群痴女思妇在各个角落窃喜相望,心下各自幻想古书中那些幸运少女与文秀公子偶遇的美好场景。
可是现在,没有姑娘暗自偷窥,路人更是绕道而行,就连酒楼身份低微的店小二也躲得远远的,不愿上去招惹那人。
不为其他,就因为那人就是在京城中人人皆识,人称九呆子的大光九皇子。
这人不光呆,而且是个瘟神,据说当年其母分娩时整整痛苦了一夜,差点母子不保。就连皇帝都不报希望时,夜空一声惊雷,孩子出来了。
皇帝还不及高兴,却发现被稳婆抱出来的孩子面无表情,不哭也不闹,急招太医诊断,鉴定为痴儿者。
好吧,通俗点说就是个傻子。
皇帝大怒,下旨将接生的稳婆,宫中侍奉的侍女,太监,尽皆斩首。
在那之后帝京暴雨狂骤,整整下了半月有余,导致帝京出现自开朝以来最大的一次内涝,京城恍如汪洋,城外千亩良田毁于一旦,城中商铺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
说来也巧,就在出生半月不哭不笑的九皇子开口哭泣的第一声,不到一炷香,方才还雷雨不断的天空,突然雨停雷歇,半个时辰后竟是艳阳高照,仿佛肆掠帝京半个多月的狂风暴雨,只是老天开的一场让无数人哭的玩笑。
那时便从宫中传出一说,皇帝的第九个儿子是上空瘟神下凡,将给大光朝带来无数的灾难,甚至会影响大光朝的国运。
起初信者甚少,毕竟只是一个褓中婴孩,若是将一国之运强加与一个乳子之上,是对满朝文武甚至天下人的嘲笑。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让许多人心惊不已。
九皇子出生后被赐名杨易,平易正直之解。杨易四岁才学会爬,六岁学会走路。
就在他学会走路的第一步,打翻了宫中掌明的琉火灯,招来一场红透整个皇城的大火,禁军忙活了一夜才将大火扑灭,可是皇城中九宫七院早已化为一片废墟。
杨易十岁那年终于学会了喊第一声谁也听不清的“父皇”,可没等皇帝喜上心眼儿,传旨太监扯了渗人的鸭嗓子从宣旨门狂奔到御前,惊不成声的舞着手中的边关急报哭喊道:“北地军报…凶狄二…二十万大军南下叩关!”
就这样,杨易的第一声父皇,喊来了大光朝最大的一次外族入侵。
自那以后,杨易和他母亲搬到了皇城最偏僻的宫中,人人敬而远之。时间长了,那里就成了宫中禁地,别说皇帝,便是宫中最下贱的罚奴也不愿意去。
杨易十七岁这年,得了一场重病,浑身翻烫,如烈火中烧,数日不见好转。太医走马观花般看了一眼,留了个最常见补身子的药方便匆匆离去,只留下杨易的母亲跪地痛哭老天无眼。
那时宫中皆言,上天召杨易这个瘟神回去,无人能救。
谁知十日后,杨易突然醒转,病痛瞬间全无,除了一脸莫名其妙之外,竟似无事之人,让人无不暗暗称奇。坊间更是传言瘟神杨易到了地府,阎王怕他将地府搞塌,又将他送了回来。
瘟神“地府一日游,阎王恭送走”其实只是众人的一句调侃,只是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趣谈。
人是可笑的,信予神佛者,十之八九,可绝大部分只是一种单纯的心理安慰。世人心里都明白,去地府之类的话,只可用来吓唬孩子莫要哭啼,如若真遇到此事,只会觉得荒诞可讥。
绝对没有这种想法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杨易本人,因为他很清楚,也非常切实的体会到了只有神佛能为之事,,,穿越!
一个现代人灵魂穿越到古代异时空,似乎除了神佛而为,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解释,连自我安慰也没有。便是上一生文明,科技都已经超越一定层次的二十一世纪,杨易也找不到任何能解释的理由。
在迷迷糊糊的渡过了半月,杨易终于放弃了黄粱一梦这个解释现状的唯一设想,因为没有梦会做的如此真实,做的如此长久。
无法改变就意味的适应。
数月过后,杨易了解了这个身份“尊贵”的九皇子日子过的到底有多尴尬,身边围绕着无数嘲讽,鄙夷,惧怕的目光。当然,惧怕的不是他的皇子身份,“瘟神”称号才是他真正的暗黑属性。
杨易很无奈,上一世生生被繁琐的日子磨耗了二十多年,一个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生活无脑循环的小白领,车贷,房贷,工作,家庭的压力就像每天悬在头顶的一道瀑布般,无时无刻不在冲刷自己。
女友说出分手时没有半分留恋,更没有泡沫剧中那种满含不得已的目光。公司老板日日复日日的催促自己完成手中的工作。父母期盼而又担忧的目光让他彷徨更甚。
自己不过是酒喝多了到绕城河边撒泡尿,也不知哪个狗日的从屁股后面送了一脚,一头便栽下了绕城河,冰冷的河水呼噜噜灌了一肚子。
当杨易用尽最后一丝体力,身体依然往下沉的时候,他以为都结束了。却不想,眼睛一睁一闭,自己到了这个更冰冷的异世。
“老天爷,你托么可真是待我不薄啊~!我倒要看看你还想怎么玩儿?”
想到此处杨易嘿嘿一笑,头一偏,吐掉嘴里的瓜子儿壳,抬手将纸扇夹在腋下,跨着刚学的贵族步往大街上走去。
街上行人纷纷皱眉逃避,暗道晦气,怎么遇到这个瘟神,回家一定要多给菩萨烧几柱香。
也有人奇怪,以前都是杨易母子两出现在坊市,杨母会牵着傻乎乎的杨易,用她那稀微的份钱,购置一些只有平凡百姓才会用的家置。
最近这段时间却常见杨易一人出来,虽然经常也会嘿嘿傻笑,看到很多常见的玩物也仿佛第一次见到,满是好奇的把玩,却不像以前那般,总是一脸面无表情,痴痴呆呆的等着杨母为他擦鼻涕。
没人敢去问为什么,或者说没人愿意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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