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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距离殿试只有不到三日时间,韩泉回府之后便闭门谢客,以求静心。其实他在京中除了旦保范也没什么熟人,说是闭门谢客,倒不如说“旦公子别来打扰我”。
而旦保范却怎么也闲不下来,两次上门神秘相邀,拍着胸脯保证这次活动绝对有趣,但无奈韩泉始终不为所动,最后只能自己在家闷闷不乐。心想这韩兄还真是奇怪,明明参加武试,多活动活动筋骨有何不妥?左思右想确也实在想不通。
说起来以旦保范喜动不喜静的性子,在京中应该有许多朋友才对。其实与他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也不少,只是一来和他家世相仿的志趣相差甚远,二来比他出身低的又多怀着功利之心与他相交,只能算酒肉朋友,实难交心。所以这位旦公子的处境,也实在多有无奈。现在好不容易韩泉来了京城,但又没功夫和自己玩耍,真是让他苦恼不已。
真是浪费大好春光啊!旦保范感叹着,只恨殿试不能来得再快些。
终于,三月初十,文试开始。
自打科考以来,殿试一直是先文后武,文试时间为两天一夜,地点设在宫城的东南偏殿——孔雀殿。
这一日,天还未亮,举子们便在宫外排起长队,一一接受全身搜查后由宫人带到孔雀殿殿外,待到一千名举子集合之时,时间已近正午。说起这检查手续确实繁琐耗时,但也事出有因——刚开科举时很多举子想出了花样百出的作弊方法,有的将经意典要抄在大腿上,有的抄在足底,有的夹带在餐具、蜡烛等随身物件中。
更有甚者,不知怎么想出了个“银盐变黑之法”。具体说来是先用盐水在衣服的夹层写满字,这样平常看不出差别,但等到进入考场后用蜡烛一烘干,字就显现出来了。不得不感叹想出此法也确是奇人。
总之各式作巧之法层出不穷,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因此在考前就必须挨个脱光衣物进行全身检查,直到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放行。
此时一千举子在孔雀殿外已排好整齐方阵,现场一片沉寂,每个人都只听到自己内心“怦怦”快速的跳动,和急促的鼻息起伏。不一会儿,临时搭好的红布环裹的台上出现了两个身影,均着赤色仙鹤官袍,佩金鱼袋,正是文试的主副考官——吏部尚书赵忠和礼部尚书杜渐,身后两侧分别站着一位司礼公公。
主考官赵忠走上前来,模样更加清晰:身高大约五尺半,年纪近七旬,清瘦的面庞上颧骨高高隆起,眉宇之间皱纹交错,鬓角白发中夹杂些许青丝,一双凤目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沧桑而柔和。
暖风拂过,衣袍随之摇曳生姿,赵忠展颜微笑向举子们致意,朗声说道:“所谓仕者,国之重器。继先贤之道统,开当世之太平。承蒙当今太后和圣上德泽,大开恩科,不拘一格用人才,已有十五载。其间人才辈出,实乃我大楚之幸!”
他顿了顿,难掩神情激动,继而说道:“鄙人不才,蒙太后和圣上不弃,得担殿试主考选拔之大任。每念至此,无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惟恐有负圣恩。今日与尔等贤子聚首于此,看诸君器宇轩昂,朝气蓬发,我心甚慰。愿与尔等共筑大楚千秋之基业,以报天恩浩浩于万一。也在此预祝各位,尽情发挥,金榜有名,不失来此一遭。”
台下举子们听着赵忠一番慷慨激昂的致辞,虽年纪各异,上至七旬老翁,下至十八弱冠,无一不心绪激动,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久难平息。
接下来,赵忠介绍了殿试的规矩和注意事项,并强调要各凭真才实学,舞弊后果严重。
随着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人群中的韩泉将目光投向了赵忠身后的礼部尚书杜渐。由于距离尚远,见得不太清晰。隐约之中,这位杜大人和赵忠身形样貌有些相似,只是鬓发皆白,一对法令纹深刻其消瘦的面庞,自鼻翼入唇角后又一直延展到下颚,显得威严庄穆而难以亲近。
不愧是皇帝的老师。
韩泉瞻其尊容,不由得心里暗叹一声。
待赵忠交代完毕之后,举子们便由两位司礼公公和宫城卫兵有序带入考场。这时很多人才惊讶的发现,说是宫殿,考场实际上是由院内一个个小隔间组成,两天一夜的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基本上不能伸展的小空间里……
但大家又很快不再去想那些气味等有关的不便之处,纷纷在自己的隔间就位,整理好随身物品后,一边平复自己的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边等待试纸下发。
此次考试和以往一样,先以一天时间写作一篇不命题文章,各抒己见;而后剩下的一天一夜作另一篇命题文章。
“论士。”
韩泉打开了试题,小声默念道。
这便是此次的命题文章了。相较于之前历年的《论齐楚邦交之策》、《论魏国典章制度》、《论天竺佛教之流弊》和《论大楚民风之变》等,这篇文章范围更为宽泛广博。
看似寻常,与每人都息息相关,但下笔时方知其难。
韩泉唇边泛起一抹微笑,将其先放于案几一旁,开始不命题文章的写作。
细毫在略为泛黄的纸张上轻盈律动,很快四个大字便跃然其上——《旁论货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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