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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知道苏姨娘投塘自尽的消息时,已经是两天之后。
秦宅是二进的院子,和碧玉斋差不多大小,赵管家夫妇二人看着。从相府回来,望哪儿都觉着亲切。这两日里挽月率着映花照水四处折腾,把那些花花草草挪来挪去,窗户蒙上新的绡纱,壁橱上陶的瓷的瓶啊罐啊颠来倒去地摆弄,从东厢搬到西厢,又从西厢搬到穿堂,闹了个精疲力尽,又觉得还是原来的摆设更顺眼,便想要改回去。
此时苏姨娘自尽的消息传了来,映花照水二人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下总算不用再折腾这个院子了。
挽月默了片刻,有些拿不准苏姨娘的死和沈辰来了一趟碧玉斋有没有关系,便托素问潜回相府去打探打探,以她的身手,做一做听墙根这种事自然不在话下。
晚些时候,素问带回了消息。
“明面上看,是和身边一个叫香兰的丫鬟争风吃醋,被沈辰打了,一时想不开。”素问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下巴。
“嗯?”挽月微微眯起眼睛,明面?
“我查验了尸身。后颈处有淤痕,两个膝盖和手肘都磨烂了。啧!”素问一脸陶醉,抚过自己后颈和两个肘弯,又躬下身去摸膝盖,似乎十分享受地回味着验尸的过程。
映花照水齐齐打了个寒颤,看素问像看一头怪物。
挽月想歪了,老脸不由红了一红,“难道苏姨娘被人非礼然后杀害了?”
膝盖手肘都磨烂了,是有多激烈?
素问翻了个白眼:“她被人敲晕,拖到池塘边上,将头摁在水里活活溺毙。噢,中途醒了,挣扎过,所以留下那些痕迹。大约先是用手肘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奈何力气没那凶手大,而后曲起膝盖,垂死挣扎,依旧没用——那人只需要死死摁住她后颈,随便她怎么扑腾,都没有用。”
她说得兴味盎然,听众脊背发寒。
“那,凶手是谁?”照水吞了口唾沫。
“你问我,我问谁去?”素问抄起手,依旧用两指摩挲着下巴。
“别人为什么没有发现她不是自尽?”挽月皱眉问道。
“咦,”素问眯起长长的丹凤眼,惊奇道:“姑娘怎么知道相府的人没发现?”
挽月冷笑:“死了姨娘,自然是我这个刚入门就遭嫌弃的正妻嫌疑最大,若知道这是一桩凶案,能不来找我?”
“姑娘真聪明!”照水拍手道。
素问停止抚摸下巴,将双手抄在胸前,说:“一个原因是那水中养了些凶鱼,尸身被噬啃过,那些痕迹也就不怎么引人注意,也没人去细细查看,不过一个姨娘么,咱们状元姑爷也就是作了一首情真意切的词儿,要说他有多难过,我看也不见得——这会子正抱着他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快活呢。”她边说,边用眼风瞟映花。
挽月见这模样,心知那日映花的小心思也没瞒过素问,不由摇头暗笑,口中打岔道:“那另一个原因?”
素问几分严肃,几分好笑道:“却是沈姑爷那个表兄,隔壁陈副枢密家独子陈仲贤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挽月对这个陈仲贤没有印象,并不上心,只随口一问。
“被抓走了,从陈府上捉去的。说是依军法当诛。好不闹腾。侄子出事,陈夫人这个做姑母的哪里还顾得上儿子那个姨娘?这会儿正在闹她的丞相丈夫呢。”
“呵!他这样的身家,那得是犯了多大的事!”挽月倒是上心了,一想,想起这个陈仲贤来,那日风月楼命案,陈仲贤和陈副枢密夫妇正是目击者,这事儿就是陈仲贤他妈钱夫人告诉沈辰他妈陈夫人的。陈夫人曾大肆添油加醋,吹嘘侄子陈仲贤怎样不惧杨安,怎样安抚那受伤的老倌儿云云。
“真不是大事,他只是遇着克星。”素问微微沉吟,“陈仲贤是从军中回来的。先前跟在镇东将军徐威身边历练,徐威和他爹陈副枢密私交甚好,估摸着在江东那边被捧上了天,自视甚高。这些世家子弟,吃过几次军粮,就能把自己当将军。此次歧王世子进京领封,不知怎地,请了旨要剿青明山盗匪,呵,这些纨绔公子,想一出是一出。”
见她一脸鄙夷,挽月倒是奇了:“剿匪不是一件好事吗?那和陈仲贤又有什么关系?”
“你且听我说,歧王三个儿子中,老大老二早早领兵打仗,现如今已是将帅之才,惟有这个最小的儿子,自小被宠坏了,终日与一帮纨绔子弟厮混,放荡形骸。原是轮不到他袭爵,但歧王夫妇见之实在不成器,担心百年之后他受了委屈,便让他做世子,日后承袭王位。你说他能剿什么匪?儿戏罢了!”
挽月呆滞地眨了眨眼。这是要溺爱至死的节奏!
“此次进京受封,这位世子爷压根儿就没出现,一应事务都是一个叫做李青的少将军代办,皇帝也不吱声,由着他去。陈仲贤见李青年少桀骜,心中不服,请了旨同他一起剿匪。世子爷哪管他是谁家儿子,他想当先锋,偏让他去管后勤押粮草。陈仲贤哪里服气?便终日抱怨,说是剿匪之事必不了了之,决计是成不了。这下可好,被世子安了一个'惑乱军心'的罪名给拿了。”
挽月笑着摇头连连:“莫非世子爷亲自登门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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