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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孟良喜欢下棋。
三十余年的岁月把这个深山里土生土长的糙汉子打磨得愈发精致,初见陶孟良的人很难相信这个带有一丝儒雅书生气的男子在十年前还是一个跑野山喝浑水,在山谷的烈风中沐浴的铁汉。
虽然三十余年的光景磨去了陶孟良的粗糙,但也磨去了他的锐气,现在他明明能提动刀,却很少在再提刀了。寨子里的事情,也不像之前那样事必躬亲了。在陶孟良刚刚统领寨子的时候,还讲究盗亦有道之类的说法,劫财,但不伤人性命。当时庆山下路过的商贾也多,那些精明的生意人敢走这条路就是吃定了庆山上姓陶的大爷吃供奉不吃人。
但现在,陶孟良不管这些了,他任由手下那群猴崽子去翻天覆地,去伤天害理。而他只是在有空闲得时候,让刘癞子搬一把竹椅搁在寨子中央那一面黑旗下面,摆上棋盘,自个和自个下棋。
从后山传来的那一声清啸他听到了,虽然他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来的人没折在二当家的手上,但他却不在乎这一些了,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眼前的棋局上,都放在了下赢自己这一件事上。
陶孟良抬手拈起一粒黑子,停在半空,想了想还是没落子。
大寨前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
寨子里的所有猴崽子都操着刀嗷嗷叫着跑出去了。
但是却没有一人回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陶孟良停在半空中的手终于动了动。
一颗黑子落在了天元。
黑旗的大门轰然崩塌。
陶孟良终于抬头,把目光从棋盘移到大门上,但是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重新锁定在了棋盘上。
似乎在他眼里天地之间就那盘棋局了。
李庆远把那一对宣花板斧递交给身后的一名甲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独自一人走到陶孟良对面站定,环顾四周似乎是想找座位,但是这战火连天的寨子里想找到一个座椅还真不是简单的事。
李庆远弯腰,拽过来三具山贼的尸体上下叠放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细细瞅着棋盘。
陶孟良又拈起一颗白子,仔细考量了一会儿,落在了棋盘上的某个角落。
“喝酒吗?合阳城的杏花酒,你得有几年没喝到了吧?”李庆远看了一会儿棋盘,从怀里摸出一个铜壶,拧开,递到陶孟良面前。
陶孟良把心神从棋盘上收了回来,看了看对面血迹斑斑的李庆远,接过铜壶,轻缓却郑重地抿了一口,然后舒服地啧了一长声,把铜壶搁到棋盘正中,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竹椅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却还是没有开口。
李庆远也不恼怒,自顾自地从怀里再掏出一个铜壶,如鲸吸牛饮一般全灌到大口中,随后把铜壶随手往地上一扔,伸出右手抹了抹嘴角,笑着看向对面出神的老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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