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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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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夜书做了个简易的木箱,将姜晏长老的遗骸、金杖还有那只狐狸一并放进去,用枯树藤捆好,负在背上。这地洞之后也是一片莽林,穿过树林,则是一个湖泊。湖水甚浅,湖底稍大些的石块基本都露出了水面。湖对岸是一面万仞绝壁,比他们下来的那一处还陡峭,崖壁最底下的一段长满了青苔,湿滑无比,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张夜书和夏凝的轻功都不弱,在石块上走动,简直如履平地,所以很快便跑到了对岸。绝壁之下,有个石穴。洞口的野草有张夜书的肩膀那么高,而且极是茂盛,若非在近处看,他们绝注意不到。这洞穴的形状酷似一只海螺,洞口狭窄,洞内则别有洞天,约有两丈见方。张夜书打开火折子,一眼便被一把剑吸引住了。确切的说,那只是一把剑柄,因为剑身已全部没入了石壁之中。夏凝咋舌道:“这石壁坚硬如铁,是什么人能将剑一没至柄!”张夜书将木箱解下,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用袖口擦拭剑柄上的灰尘,剑柄锈迹斑斑,剑格上刻着的“师慕远”三字却还依稀可辨,叹声道:“竟然是他?”夏凝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好奇问道:“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张夜书让到一边道:“你自己看。”夏凝看了眼,释然道:“原来是剑圣,怪不得有这等功力。”张夜书道:“你也识得剑圣?”夏凝皱着鼻子道:“你别以为我是外邦人,便对你们中原武林的事一无所知。我还知道师慕远是十五岁出道,首战便击败了武当的松石道长,之后历经四十六战,连挫七大剑派的高手,以及东瀛剑道高手宫本昭一、三头蛟樊锐等人,二十四岁便击败前代剑身唐敖,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剑圣。”张夜书道:“你说的一点不错。看来是我有眼无珠了,小觑了你。”夏凝得意道:“知道就好!”话锋忽又一转道:“听说剑客都是剑不离身的,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照此看来,师慕远多半已经遭遇不测,否则断不会将佩剑落下。”张夜书道:“不无可能。那儿有几行字,应该是师前辈留下的,或能从中找到答案。”那几行字乃是师慕远的绝笔书,全文如下:子游贤弟。愚兄败于贤弟剑下,无话可说,惟有恪守诺言,此生不再踏出此地一步。愚兄只身在这谷中,终ri无事,但与剑为伍,剑术颇有进益。贤弟剑法虽妙,愚兄却已有破解之法。只盼贤弟此去,凯旋而归,与愚兄再战一场。然世事难料,近ri臂上生藓,se若铜锈,系唐门剧毒青铜尸佣,无药可医。愚兄不久于人世,恐无缘与贤弟再教高下,遂刻剑法于壁上,请贤弟寓目。愚兄离家之前,拙荆已身怀六甲,一别三年,母子二人,是否安好?愚兄一生落拓,无甚牵挂,止此一事,不能释怀。望贤弟将吾死讯,代为转告。愚兄虽死无恨。师慕远绝笔。隆庆七年夏凝道:“看起来师慕远至死都没出谷去,连隆庆皇帝只在位六年都不晓得。”再看绝笔书旁,刻着秘密麻麻的小人。所描绘的,乃是两个人打斗的场景。画中人,一个是师慕远,另一个自然就是书中说的那个“子游”。两人所使的剑招,无一不是匪夷所思、妙不可言的奇招,单是面对着这些画,便看得他们血脉喷张,热血沸腾。遥想当年,这一场对决必然惊天地泣鬼神。只可惜这么一场震古烁今的对决,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峡谷里进行的,竟尔无人知晓。描绘了两个人打斗的场景。画中人,一个是师慕远,另一个自然就是书中说的那个“子游”。两人所使的剑招,无一不是匪夷所思、妙不可言的奇招,单是面对着这些画,便看得他们血脉喷张,热血沸腾。遥想当年,这一场对决必然惊天地泣鬼神。只可惜这么一场震古烁今的对决,竟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峡谷里进行,最终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无人知晓。而令张夜书震惊的还远不止如此,那个“子游”所使的剑法竟是他们这一派的独门绝技“龙游剑”!张夜书可以肯定此人不会是他的师父,因为此人的年纪比他师父年轻得多,而且此人对于“龙游剑”的领悟力在他师父之上。师父曾说过,“龙游剑”表面上只有十招,实则在每一招之后还暗藏八式,每一式之后又有十二种变化,一共有九百六十种变化,只有真正将这十招融会贯通之人,才能随心所yu,别出心裁,另辟蹊径,深刻体会到这些微妙的变化,从而发挥出“龙游剑”实际的威力。而此人恰恰做到了这一点,他的招式里有“龙游剑”的影子,但又超脱于“龙游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张夜书的师父到目前为止,所能领悟到的变化也才不过两百余种。画中,师慕远使出的剑招皆是克制“龙游剑”的,攻人之不备,为人所不为,无不天衣无缝,登峰造极,剑圣之名,并非浪得虚名;“子游”似乎处处掣肘,力渐不敌,但是再斗个百八十回,胜负之数,犹未可知。更纳闷的是,张夜书从未听说他们这一派里还有此等前辈高人,此人究竟是谁?此人若是本门中人,那师父为何不跟他讲?正当二人心无旁骛地看画,山洞外突然闯了个人进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死对头任非野。只不知发生了何事,他的右腿竟然齐膝截去,拄着两根木拐杖,看着他们时,眼中充满了怨毒,从牙缝中挤出三字来道:“是你们?”张夜书下意识地将夏凝护在身后。任非野二话不说,拐杖上挟着股劲风,横扫过来。张夜书来不及把剑拔出,只得赤手空拳与他硬拼,使一招京师四海镖局的“**腿”,飞身侧踢,杖风上掠过,跟一招崆峒的“象龙指”,插他的双目。任非野以左手的拐杖作轴,斜身旋转半周,一脚踢中张夜书的琵琶骨,张夜书撞在洞口上,还未落地,任非野补上一杖,将他打得从石穴中飞出,一头扎进湖泊里。张夜书在湖底倒滚两周,咬牙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反腕拔剑。任非野宛如一只黑鹰,从洞口飞掠而出,挺杖刺来,张夜书双手握剑,反手一挥,剑尖划破湖面,湖水骤然升高,形成一道水墙。但是这道水墙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挡不住任非野凌厉的攻势,刹那间,任非野便破水而出,张夜书忙将剑护住心口,紧接着任非野的杖尖便刺中剑身。任非野几乎将全身的真气聚集在了杖尖上,所以才能够轻而易举地穿破水墙,被杖尖点中,无异于被佛郎机击中,只听铿的一声巨响,张夜书的剑碎裂成两半,身体极速旋转起来,一下子便跌出了好几丈远。张夜书四脚朝天,悬浮在水中,连动一动手指都撕心裂肺的疼。任非野一个起落掠到他身前,蔑视地俯视着他,随时都可以像杀一只蚂蚁般杀了他。任非野并未犹豫,冷漠地举起了手中的拐杖,拐杖落下之时,张夜书短暂的一生便也走到尽头了。大仇未报,他心有不甘,却只能等死。拐杖无情地落下,却并未打中他,夏凝突然冲出,替他挡下了这一杖。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很快便把水面染红了一片。张夜书心如刀割,泪如泉涌,不知哪来的力气站起来,紧紧抱着她,将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失声抽泣。他恨任非野,更恨自己无能,竟要一个女子保护!任非野仿佛突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神情凄然,颤声问道:“她……她怎么样了?”对夏凝的伤势居然甚是关切。张夜书此刻虽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却并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任非野显得甚是懊悔,可见他并不想伤害夏凝,只要能说动他救治夏凝,夏凝便还有救。人是他打伤的,一定懂得救人之法。张夜书扑通跪下,顿首道:“请前辈救救夏姑娘。只要能救她,你让我做牛做马都行。”任非野消沉道:“不是我不想救。她伤得太重,我也无力回天。除非是再有两个内力深厚之人,同我一起运功,还有一线生机。”张夜书jing神为之一振道:“长老,长老他们一定有办法救夏姑娘!”拔腿便跑。任非野伸直拐杖,拦住他道:“慢着!以你当前的状态,能斗得过湖里的鳄鱼群么?你冒冒失失的死了是不打紧,总不成让她也为你的鲁莽陪葬吧?”任非野说的不错,九幽森林里的动物非比寻常,就算没受伤,他自忖也无法在水中从鳄鱼群里全身而退,更别说他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要照顾夏凝,但夏凝命在旦夕,他得跟阎王爷抢时间,别无选择!任非野道:“你不听劝,再走一步,我便击碎你的脑袋。”张夜书睥睨他道:“你尽管杀了我好了!夏姑娘若有不测,姓张的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毅然撞开了任非野的拐杖,跑回石穴,一手将木箱负在背上。任非野尾随其后,拄杖立在洞口道:“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未见过比你更倔的人。罢了罢了,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张夜书心中百感交集,难以名状,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向他道了声谢。刚过了未时一刻,正是一天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刻,丛林里空气流通不畅,更是热得好比一只蒸笼,走不上一会儿,张夜书的后背便都汗湿了。神眼虺再凶残也是冷血动物,禁不住高温的炙烤,尽皆躲藏起来。途中他们未再遇上任何阻碍,不多时便到达湖畔。张夜书和任非野齐力扎了个木筏,推到湖里。张夜书先上船,让夏凝躺在木筏zhong yang,任非野把拐杖轻轻一点,飞身掠到木筏前端,身轻如燕,未发出半点声息。张夜书把木筏撑离湖岸。湖面上初时还是静悄悄的,然而等木筏到了湖zhong yang,正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际,水面便炸开了锅,四面八方都剧烈地冒着大水泡。随后,木筏四周便冒出十几只大小不一的鳄鱼,不过体型都远非昨夜那只可比。任非野道:“保护好她!”不用他提醒,张夜书也会这么做。任非野振臂跃起,斜落在一只鳄鱼背上,径直在它头顶搠了个洞,反身一提,有一丈余高,飘然落回木筏。跟着故技重施,又搠死两只。鳄鱼实在太多了,凭他一己之力,一时间根本杀不完。早有四只鳄鱼,游到木筏旁,与木筏最近的那只,带着一身水花,跃出水面,张大血口,向张夜书扑来。张夜书倒转竹篙,斜身一刺,正中鳄鱼的下颚,把它顶得落回水中。又有一只鳄鱼张嘴扑来,张夜书放掉竹篙,倒翻而起,抬腿踢中它的下腹,单膝跪在木筏上,抓住竹篙,向后扫去,击中另一只鳄鱼。而这时,第四只鳄鱼已经跃离水面,张夜书急使出一招“千斤坠”,把木筏向下压得翘起,然后抱着夏凝和木箱离开木筏。那鳄鱼撞在木筏底部,直撞得晕头转向,而木筏也被它撞飞离水面。张夜书掠到一只死鳄鱼的背上,马上又跳回到木筏上。不难看出,这些鳄鱼都是奔张夜书来的。确切的说,它们是奔那颗内丹来的。昨夜那只鳄鱼追杀狐狸,夺取内丹失败后,狐狸将内丹送给了夏凝,而夏凝让张夜书吃下了内丹,虽然过了这么久,那内丹可能已被他消化了,但鳄鱼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内丹的存在,所以都疯了一般地攻击他。他现在就好比是个药人,吃了他是会大补的。张夜书将夏凝和木箱安放木筏上,取出箱内的金杖,纵身一跃,抱住一根露出湖面的枯木,攀到鳄鱼够不着的地方。保护夏凝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鳄鱼引开。他一离开木筏,鳄鱼群随之便弃了木筏,chao水般向这根枯木涌来。这些鳄鱼,为了内丹,对自己比董宣还狠,毫无余力地一头向枯木撞来。这枯木只是一棵树的树顶,还没张夜书的大腿粗,而且在水里泡了不少的年头,水下的部分都腐朽了,不甚结实,鳄鱼一撞之下,如墙头的草被风轻轻一吹,立马向一边倒去。鳄鱼们都想独享张夜书,争先恐后地跃出水面,想一口叼住他。张夜书在枯木上上蹿下跳,一次次地躲过鳄鱼的攻击,并尽量向高处攀爬,好给任非野争取时间,同时观察四周,寻找下一个适宜的落脚点。东南方向应该是最好的选择,那里有不下二十棵的枯树,足够他坚持很久了,最近的一棵枯树距此也不到二十丈,他全力一跳,大概有五丈远,有五丈的距离,应该能抢在鳄鱼群赶上他之前游到那里。思量已定,在距水面不到一丈时,张夜书尽全力向东南方向跃去。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半道里突然杀出一只鳄鱼来,张夜书挥舞金杖,一杖击中鳄鱼的头颅,这杖子甚是沉重,在鳄鱼的头顶砸出个洞,不费吹灰之力。代价是张夜书偏离了预定的轨道,向鳄鱼堆坠去。任非野刚杀掉一只鳄鱼,落回木筏上,一见张夜书这处境,用他尚存的左脚,将竹篙踢出。那竹篙像一支离弦的箭,从张夜书脚下掠过,张夜书如获至宝,将真气汇聚脚底,牢牢吸住竹篙。随竹篙飞行片刻,翻身跳进湖里,飞快游向那棵枯树。刚爬上树,鳄鱼群又跟了过来。张夜书继续躲在枯树上与鳄鱼周旋。任非野一杖一只,不久便将十几只鳄鱼杀得干干净净。张夜书赶紧捞起竹篙,卖力撑船,好尽快离开这片湖泊,免得夜长梦多。到了他们来时那条小溪,等张夜书上了岸,任非野便与他告别,独自返回九幽森林深处。虽然任非野说得挺威风的,说不想走出九幽森林是怕与姜氏一族再起冲突,伤及无辜,但其实是怕傅公申等人会向他寻仇。但是傅公申一人,便将他打成重伤,以至于被神眼虺咬伤,折了半条腿,听张夜书说村里还有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老家伙,焉有不怕之理?张夜书一心念着夏凝的伤,懒得道破他,抱起夏凝,跳下木筏,飞也似地向外奔跑。正行间,忽听左手边不远处有个男人在惊声尖叫。张夜书忙转向跳入茂盛的草丛里,走不到半里路,见叔孙皋的四肢都被藤蔓缠住了,瞳孔大张,一边拼了命地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呐喊,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顺着一根蜘蛛丝缓缓爬下,已快落到他的脸上。张夜书顺手摘下一条嫩枝,两指一弹,将那蜘蛛she穿。随后一掌切断藤蔓,问他道:“叔兄弟,没受伤吧?”叔孙高惊魂未定,半晌才缓过劲来,有气无力道:“张大哥,我可找到你们了!”张夜书道:“我不是让傅兄别管么?”叔孙皋道:“自从你们进入九幽森林,傅大哥担心得寝食难安,说什么也要进来看看。我们作为傅大哥的好兄弟,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啦,便一齐跟来了。没想到没帮上什么忙,反而还要你救我。”说罢他惭愧地挠着后脑勺。张夜书道:“你们有这份心,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叔孙皋道:“快别这么说,大家都是朋友嘛。夏姐姐的脸se好苍白,她怎么了?”张夜书黯然道:“她受了重伤,可能有xing命之忧。我想尽快见到长老们,只有他们有力量救她了。”叔孙皋惊道:“这么严重!那我们快回茅屋吧,我们约定好天黑以后在那儿汇合的。天快黑了,傅大哥他们应该已经回到那儿了。”傅公申等人果然已回到茅庐,就等叔孙皋一人了。傅公申一眼便发现夏凝有异,快步迎上来道:“张兄弟,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夏姑娘她怎么了?”叔孙皋道:“先别问这么多了。夏姐姐受了重伤,只有长老们能够救她。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找长老他们吧!”傅公申的双肩动了下,背过身去,垂首道:“叔孙皋,你领张兄弟去神殿。阿政、姜离、我分头去把三位长老带到神殿。去吧!”看三位长老的神情,便知夏凝的情况不容乐观。姜范长老道:“三哥,你身体欠佳,夏姑娘就交给我和五姐好了。”姜淹把金杖往地上一顿,正se道:“事关夏姑娘的生死,我岂可作壁上观!”姜玦道:“三哥,不是小妹多嘴,但十二弟所言极是。你将养了一个夏天,病情方有所好转,若在这个时候耗费大量元神,病情恐会恶化呀。”姜淹道:“我已是行将入木之人,这副皮囊,又何足道哉?都不必多言了!”姜范道:“那好。你们都出去吧。公申、政儿、离儿,你们守着大门,在我们出关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神殿一步!”傅公申、姜政、姜离齐声应是。张夜书坐在神殿门前,不吃不喝,从黄昏等到了拂晓。三位长老终于出来,张夜书冲上前去,不待他开口问,姜玦长老便说道:“夏姑娘伤得太重,又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我们只能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不散。”一听这话,张夜书登时心灰意冷,连平时生龙活虎的姜范长老都面带憔悴,无jing打采,看得出他们确实已经尽力了。他愣了半晌,用异常平静的语气问道:“还有多久?”姜玦长老yu言又止,姜范长老道:“最多七天。”张夜书腹中一阵绞痛,蓦地蜷缩在地上,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姜范和姜玦知道这个少年倔强得很,上次手肿得跟猪蹄似的,几乎坏死,都未见他哼一哼,不知是什么痛苦,竟连他都忍受不了!姜范忙将张夜书扶起,点了他胸前、背上几处穴道,张夜书长吁一口气,顿觉腹中的疼痛减轻不少。姜范再将手搭在他的脉门上,忽然愕然道:“怪了!”姜玦道:“十二弟,出什么事了?”姜范道:“五姐,你自己来摸摸张兄弟的脉门看。”姜玦把住张夜书的脉门,额头的皱纹都快拧成一团了,难以置信道:“短短两天,你的内力便jing进如斯。你是如何做到的?”张夜书反而问他们道:“三位前辈,姜晏前辈生前,是否有只狐狸跟着他?”姜淹诧异道:“那只狐狸名叫赤夾,它还是幼崽时,姜晏长老便将其从猎豹爪下救出。赤夾很有灵xing,总和姜晏长老形影不离。这事我也是听我祖父说的,你是如何知道的?”张夜书道:“那便没错了。”于是将如何遇上狐狸、发现姜晏长老遗骸之事一五一十地和他们说了。姜淹道:“原来如此。赤夾选中你们,说明它和你们有缘。你得到这枚内丹,是天命所归。服下内丹之后,你的内力大增,不过因为你无法运用,真气大量在丹田里郁积,致使你腹中疼痛。”姜范道:“三哥,你是想传一段‘无心决’给张兄弟?”姜淹道:“我正有此意。只是此事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还得征求你们的意见。”姜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没意见。”姜玦道:“夏姑娘和张兄弟还如此年轻……小妹也没意见。”姜淹笑逐颜开道:“如此就好。羽儿,去取笔墨来。”姜羽将笔和墨取来之,姜淹又让把墨水磨好。姜淹将磨好的墨水从金杖的顶端往下倒,墨水竟没一滴洒出,都被金杖吸收了。又将白纸铺在桌子上,他把金杖像擀面杖一般在白纸上滚了一周,白纸上便现出十六行字,每行都是八个字。姜淹将纸交给张夜书道:“这是‘无心诀’的一部分,你照着这段口诀勤加修炼,内丹带给你的强大内力,渐渐便能收放自如,不再受那绞腹之痛。”姜玦道:“而且你服用内丹之后,体质异于常人,或许你可以让夏姑娘起死回生。”张夜书听说自己功力大增,非但不欢喜,反而感到痛心疾首,因为这是以夏凝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直到听说夏凝还有救,才欣喜若狂道:“你说的是真的?请你们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她?”姜范道:“张兄弟,你别激动。你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再不休息,身体会吃不消的。”傅公申和姜政也上来劝道:“张兄弟,长老说的是,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把。”张夜书道:“我没事的。”姜淹道:“小兄弟,你别逞强了,还是听大家一句劝,回去休息。你现在遍体鳞伤,又疲惫不堪,别说我们不肯告诉你救小姑娘的法子,就是告诉你了,以你的状态,也只会添乱而已。”张夜书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姜淹道:“今夜酉时。”回到傅家,张夜书先洗了个澡。傅欣碧送来换洗的衣物,长袍是新的,而且他穿上以后正合身。吃饭时,张夜书便向傅欣碧道谢:“多谢你送我这件袍子。”傅欣碧道:“张大哥你谢错人了,这袍子其实是凝姐姐做的。凝姐姐见哥哥的袍子穿在你身上松垮垮的,便央求我教她做衣服,要亲手给你做一件。裁剪、缝制了这么多天,就差领子还没缝好。你赶着要去九幽森林,剩下的部分夏姐姐来不及缝,便没把它交给你。我看夏姐姐变成这样,就自作主张,代她把剩下的部分做完了。”张夜书鼻酸道:“也就是她笨手笨脚的,能把袍子做得这么丑。”吃过饭,张夜书睡了一觉。惦记着夏凝,睡到中午便起来了。午饭也没吃,径直跑到神殿。傅欣碧和叔孙皋正守在夏凝的床边照顾她。见他来了,傅欣碧乖觉地朝叔孙皋使眼se,叔孙皋却是不解风情,仍傻乎乎地同张夜书寒暄,傅欣碧只得气呼呼的,强行把他拽出神殿外,让张夜书可以和夏凝独处一会儿。张夜书拉一把凳子,坐在床边。夏凝的比昨天更加虚弱,脸上血se全无,像是敷了一层薄霜。张夜书心中有千言万语,每每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里去。下午,傅公申来了一趟,默默守了一个多时辰,又走了。姜政、姜离等人也相继过来探病,安慰了张夜书几句。傍晚时分,傅欣碧送饭菜来,张夜书没什么食yu,只是象征xing地吃了几口米饭。夜里申时,三位长老如期而至。姜淹长老是躺在轿子上,由姜离、姜羽两兄弟抬着过来的。张夜书见了又感激又羞愧,忙起身道:“要怎样做,才能救夏姑娘?”姜范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夏姑娘伤势过重,只有‘彩虹石’对她有效。‘彩虹石’是由四种剧毒混合三味珍奇药材制成,是一种杀人无形的剧毒,但在治疗内伤方面亦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彩虹石’内服即死,所以用它来治伤,只能架起一只巨瓮,让伤者赤身**坐在瓮中,把‘彩虹石’溶解水中,生火蒸煮。每ri从戌时蒸煮至亥时,根据伤者的伤势,适当斟酌蒸煮的天数,以夏姑娘的伤势,可能需要八天时间才能痊愈。”姜玦接上话茬道:“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常人在热水中呆上两个时辰,早就煮熟了。但有你在的话,情况便不一样了。”张夜书大惑不解道:“此话怎讲?”姜玦道:“百年巨蟒,乃是至yin之物,你服下了它的内丹,你体内的真气便随之发生变化,变得yin寒无比。你的身体,可以耐受高温。只要你与夏姑娘一同呆在瓮中,不间断地给她输送真气,热气便伤不着她,这个治疗方案也就有可行xing了。”姜淹咳嗽一声道:“不过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天地万物,皆分yin阳。山南为阳,山北为yin;雄属阳,雌属yin;男主阳,女主yin,只有yin阳相济,万物方能长盛不衰。夏姑娘是个女子,在给她输送真气时,你的寒气必然会对她的身体造成难以估量的伤害。救活之后,夏姑娘的阳寿也不会太长。”张夜书心下惨然,问他道:“那……能有多久?”姜淹道:“多则十几二十年,少则仈jiu载,具体多长时间,也只有天地知晓了。”姜玦道:“小兄弟,你不必太担心。正所谓世事难料,我相信夏姑娘吉人天相,皇天后土会护佑她的,说不定以后夏姑娘的病情会柳暗花明。”姜范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我只知要想救夏姑娘,唯有‘彩虹石’这一条路可走。政儿、公申,你们把瓮刷洗干净;欣碧、恋雨,你们替夏姑娘沐浴更衣。小兄弟你独自静一静,切莫胡思乱想,一会儿给夏姑娘治伤,可得保证心如止水,出不得半点差池!三哥、五姐,我们也是时候去药方配药了。”姜范发号施令罢,众人便都依令分头行动。张夜书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呆呆望着门外的一弯新月,心chao翻涌。姜范长老说的不错,事情到了这一步,夏凝折寿已然无可避免,他悔恨也好,悲痛也罢,都于事无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静下心来,然后好好给她治伤,然后在她有生之年,尽自己所能去补偿她。张夜书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所以在见到夏凝的**之时,情不自禁地用一个男人的眼光观去审视它。夏凝的双峰并不丰满,却坚挺紧实,她每一寸的肌肤都白嫩丝滑,并且富有张力,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张夜书不是柳下惠,更何况柳下惠怀中坐着的姑娘还穿着衣服,所以他不能不产生邪念,然而这邪念仅仅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他扼死在摇篮里。瓮底有个通道,与密室外的炉灶相连,灶内火越烧越旺,瓮内热气蒸腾,冒出大量的白雾。张夜书看见不见夏凝,渐渐沉下心来,与她掌心相抵,催动真气,送入夏凝体内。张夜书依照“无心诀”之法运功,内丹初见成效,一刻不歇地给夏凝输了两个时辰的真气,内力居然仍是异常的充沛。而经过两个时辰的蒸煮,夏凝伤势也有所好转,至少脸se不似之前那样苍白。“彩虹石”确实有效,张夜书的心也稍觉宽慰。之后数ri,张夜书除了睡觉,剩余的时间都呆在神庙里照顾夏凝。夏凝身体强健,恢复得比意料中的快,第七天下午便苏醒了。张夜书兔子般的奔去告诉傅欣碧他们,然后找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痛快哭了一场。这些天他怕得要死,怕她永远醒不来。哭过了,张夜书把眼泪擦干,若无其事地回到神殿。大家已都在哪里。张夜书就站在人群后面,但夏凝的目光一下子便搜索到了他,穿过人群,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像怕他逃走似的。傅公申对众人道:“夏姑娘刚刚醒,应多多休息。大家就不要打搅夏姑娘了,都走吧,等明天她好一些了,大家伙再一同来看。”众人离开之后,张夜书木然上前踏了几步,坐在床沿上。夏凝猛地弓腰坐起,抱着他哭泣道:“张大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张夜书也紧紧拥着她,他又何尝不是?等夏凝不再哭了,张夜书歉然道:“对不起夏姑娘,是我无能,害你受苦了。”夏凝道:“别这么说。换成是我遇到危险,你也会那么做的不是么?”曾几何时,有个女子问过他相似的问题,张夜书毫不犹豫地回答她说不是,这一次,他也想这么回答夏凝,可是他的心却不再受他的欺骗:“嗯!”夏凝道:“那不就结了。你莫再自责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张夜书道:“可是……”折寿一事,他实在是不知如何向她开口。夏凝道:“还可是什么呀,不就少活几年么?”张夜书道:“傅姑娘都告诉你了?”夏凝道:“不是她自己告诉我的,我看她愁眉不展的,就怀疑她有事瞒着我,逼她说出来的。你可不许怪她啊!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看过得开不开心。若是过得开心,哪怕只有短短几年,也就不枉此生了;若是过得不开心,就算活到一百岁、一千岁,又有什么意义?其实呢,任非野将我打伤,我不仅不恨他,反而还很感激他。若非有此一劫,我又怎知你这么关心我?”张夜书赤红着脸道:“夏姑娘!”夏凝抿嘴笑道:“欣碧妹妹好几次看你偷偷地哭鼻子,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做过的事,你可不能不承认啊!”张夜书心说果然女人心是海底针,傅姑娘看着挺文静的一个人,竟比街边的大娘还喜欢窥探别人**。夏凝又道:“九幽森林我们也去过了,并无出路,很可能这辈子我们都没法离开离恨谷了,像傅大哥他们一样过着ri出而作,ri落而息的ri子。反正也没事可做,不如你娶了我,我给你生一窝的娃娃。”张夜书直接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夏凝蛾眉深蹙,怫然不悦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嫌弃我?”正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何况是两个民族的风俗。夏凝是鞑靼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并无什么忌讳。而华夏民族却是礼仪之邦,女子都得遵循三从四德,大家闺秀在出嫁之前,甚至足不出户。江湖儿女,行为虽比寻常人率xing些,面对婚姻大事,未必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可zi you婚配,但汉家女子,脸皮终归比较薄,就算是在江湖上混的,主动向男方提亲的,实属罕见。夏凝这话,在张夜书看来,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他感到吃惊,也是正常的。张夜书见她不悦,忙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夏凝转怒为喜道:“那你是同意了?”张夜书的答复是一个浅吻。张夜书将与夏凝成亲的消息,一下子便传遍了全村。张夜书和夏凝为姜氏一族带回了姜晏长老的遗骸以及失落已久的圣物“赤龙杖”,居功甚伟,三位长老亲自吩咐下去,让姜政等人为他们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姜率领一干人马,齐聚在傅公申的院子里。查了黄历,再过五天,便是黄道吉ri,但夏凝连件嫁衣都没有。村里有这样的传统,女儿家的嫁衣都必须由自己du li缝制,所以无成品嫁衣可买,要临时赶制,一件嫁衣,从七八岁开始制作,到出嫁之前,往往要耗费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即便是再心灵手巧的绣娘,也无法在五天内赶制出来。姜政等人顿觉无地自容,长老们要他们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们却连最基本的嫁衣都交不出手。傅欣碧道:“我那一件已经做好了!我和凝姐姐的身形相差不大,她穿应该合适。”叔孙皋极力反对道:“不行不行,给了夏姐姐,那你自己怎么办?”夏凝也不想多人所爱,道:“是呀欣碧妹妹,这是你的珍爱之物,你还是留着自己成亲时用吧。”她柔情似水地望着张夜书道:“只要能做步青的妻子,穿不穿嫁衣,其实都无所谓。”傅欣碧道:“不,凝姐姐你现在有急用,而我年纪还小,一时也派不上用场。我是村子里最好的绣女之一,不用多久便能再缝一件,一定不耽误我嫁人。我们是好姐妹呀,你要出嫁,就当是妹妹送你一件礼物。好姐姐,你就别再推辞了?”夏凝见她情真意切,也不好辜负她的一片好意,拉着她的手道:“那好吧,谢谢你!”姜政道:“夏姑娘的嫁衣,总算是有了。张兄弟的礼服,就交由姜钟秀置办。此次婚礼,不比以往,尚有许多物品需要置办,诸位都各司其职吧。”众人领了命,都分头行事去了。天公作美,成亲那ri,晴空万里。一大清早,房子里里外外,俱已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院子四周,聚集了不下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搬桌子的搬桌子,洗菜的洗菜,烹饪的烹饪,好不热闹。花甲老人眯着眼天天说地,题联写词;垂髫稚儿追逐戏耍,其乐融融。这次婚礼因有三位长老坐镇,村里收到请帖的,没一个缺席的。到场宾客,足有四五百人。婚宴从正午摆到黄昏,宾客们散去之后,张夜书与姜政、傅公申等人又闹了一场,才被送入洞房。张夜书请的几个陪酒的,此刻都已被人七手八脚抬了回去。抬他们的人也都喝得醉醺醺的,走起路来动摇西晃。新房里的十余对大红蜡烛已经悉数点燃,通明如昼,洋溢着喜庆的气息。桌上摆着酒壶酒杯,花生、红枣各一碟,寓意“早生贵子”。夏凝穿着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嫁衣,披着红盖头,垂首端坐在桌旁。张夜书也喝高了,阖上门,一眼看去,有好几个夏凝在他眼前晃悠,他闭目养养神,再定眼一看,夏凝总算又变回一个了。这才轻飘飘的走到她身前,缓缓掀起红盖头。烛光中,她显得愈发的天生丽质,娇艳yu滴,淡淡的胭脂掩不住她面颊上的一抹娇羞。张夜书看得如痴如醉,俯身吻她。夏凝用指尖点住他双唇,掩着嘴轻声一笑道:“这么猴急。”指了指桌子上的酒壶,然后倒了两杯酒。饮过交杯酒。两人相视一笑,张夜书一把抱起她,向芙蓉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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