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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为什么李牧寒要把神蚁酒的单子给我,但我知道,一家年销售额十亿元且有强烈广告意愿的企业,在这个经济不景气的年头,就连艾迪逊那样的行业老大也会放下身段去求他们。
公司养我,我就算不能为公司开疆拓土,也不能给发哥拆台。想起下午覃总他们真诚的表情,我就愧疚难当。实际上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覃总的鄙薄,李牧寒却一眼就把我看穿了。我的确从一开始就认为李牧寒是不安好心,所以对这个单子很轻视。
不论如何,我一定要为公司把这个单子争取回来,至少也要让从覃总接受我的歉意。这一次,我是真的错了,我的怠慢伤害了几个淳朴的人,这让我非常非常难受。
我打听到覃总他们下榻在广西大厦。我倒了三次地铁,花了一个小时才找到那栋偏僻的大厦。刚走进大堂,就看到覃总他们迎面走出来。乍一照面,我们几个人都有点尴尬。我稳了稳心神,走上去诚恳地说:“覃总,我是来道歉的。今天下午真是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失礼了!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覃总本来面上仍有不悦,但听我这么说,便摆摆手说:“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也有点冒昧,特别是小黄,话不可以乱说,东西也不能乱吃嘛!我今天下午已经批评过他了。”
我又再三地道了歉,覃总摆摆手说:“没事,梅小姐。我们都是农民,没那么多小心眼,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觉出来了,覃总不想与我计较下午的事,但他这个态度也释放出一个不好的信号。一个人如果不在乎你,那只是因为他对你完全不抱期望了,我猜想他多半想寻求与别的广告公司合作。我一着急,连忙说问:“覃总,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覃总呵呵一笑,说:“我们几个从小地方来的,想去逛逛江海这座国际大都市,顺便吃个晚饭。”
他这话显然还带着气。我笑道:“覃总,你们对江海可能不太熟悉。如果不嫌弃,晚上能不能由我做东,请你们去吃点特色菜?”
覃总有点诧异地看着我:“你想请我们吃饭?”我点点头说:“覃总,您要是不给我这个机会,那就是还生我的气,我可是要哭的。”
覃总打量了我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说:“你这个女孩子真是一会天晴一会下雨的。好吧,你想请我们吃什么?”
我急忙说:“当然是好吃的地方,保证是你们没去过的!”小黄说:“听说江海的有很多路边摊很好吃,你是不是要带我们去吃小吃?”我嘻嘻一笑,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你猜呢?”
我当然没有二到真的请客户去吃路边摊。我把覃总他们带到郊区一家环境很好的私房菜馆,这家私房菜有一个独立的庭院,坐在包房里能看到庭院里的假山池塘,到了晚上对面一个亭子里还有人表演苏州评弹。
我担心冷场,打电话把小歪叫了过来。小歪是个话唠,她一来就把覃总他们逗得前仰后合的。趁着她在,我出去买了几瓶酒回来。
我提着四瓶神蚁酒回来的时候,覃总他们都愣了一下。我笑着说:“今晚我卖个乖,就请覃总喝自家的酒。”覃总有些动容,豪爽地大声说:“好!就喝我们的酒!我们神蚁酒可是好酒!”
我也有点受感动,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对覃总说:“覃总,谢谢您的宽宏大量,这一杯我敬您。”
一杯酒下肚,我就有点飘飘然了,后面的饭局几乎都是在半醉半醒间度过的。只记得覃总跟我说了很多他创业的故事,比如他为了寻找最适合酿酒的黑蚂蚁,走遍了广西十万大山;为了追求最好的口感,反反复复实验了几千次;在他缺乏资金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家大型国企曾经想用一千万买他的配方,他连着抽了几晚上的烟,差点就从了,最后是被几个老部下拦了下来。
听到后来,我们在座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夜色已沉,蛩声阵阵,忽然听到一阵吴侬歌声隔窗送了进来。覃总大概也喝多了,一拍桌子骂道:“妈的!江海有什么了不起!唱的歌一句也听不懂!一年之后,神蚁酒要在江海市遍布大街小巷,喝了我们酒的人都改唱山歌!”
我突然被这个年纪相当于我父辈的男人感动了。在这个资本泡沫、地产泡沫如钢铁般坚硬的年头,多少人借着办企业的名义圈地骗贷,只要和地方政府和银行搞好关系就能轻轻松松拿地拿贷款,通过钱滚地、地滚钱赚得盆满钵满。好像他这样扎扎实实搞实业、搞得头破血流不回头的,简直就是傻子。
我很佩服这样的傻子。如果我有能力,我很想为他的梦想出一点绵薄之力。大概是酒壮熊人胆,我也一拍桌子说:“覃总,今晚我来做第一个唱山歌的人。”说完便站起来,朗声唱道:“唱山歌,这边唱来那边和……”
我刚唱了第一句,小黄他们就跟着吼了起来,我们那一屋子的人都开始吼山歌。吼完了山歌,又喝了几杯酒,我整个人就彻底懵了。后来,小黄发现包间里竟然有卡拉ok,我们就关上窗户和门在里面唱歌。虽说我和覃总差了整整一辈,可我受我爸妈的影响,他们那个年代的歌我全都会唱。我和小黄之间围绕麦克风暴发了一场拉锯战,最后麦克风还是被我占领了,饭局变成了我的独唱会,覃总和他的下属们只好一边喝酒一边用家乡话骂娘。
我正在甩开膀子嚎《青藏高原》,正飚到高音c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默默地站在门口。
李牧寒,他正皱着那两道很好看的眉毛,狠狠地瞪着我。
胃部突然条件反射似的一阵紧张抽搐,我赶紧力挽狂澜地捂住了嘴,扔下话筒就冲了出去。
据说那天晚上我是在洗手间里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