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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崔泓娶的自然不是薛贞。
本来以他的身份,要娶王氏,郑氏等家族的嫡女才算得上是匹配。但由于他断了腿,崔氏日后的继承权自然也就与他失之交臂了。
王郑等家族的人一个个精明得很,以崔泓如今这般品貌,他们怎会将自己金玉尊贵的嫡女许给这样一个空无前途,又身有残缺的人?
只是崔氏的门第毕竟摆在那里,崔泓自诩不凡,不肯和那些普通勋贵结亲,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娶了略次于王崔郑卢的河东望族柳氏一族的一名嫡女。
崔泓同那柳氏成婚三年,一直未能育得子嗣。
崔泓之母陈氏怪柳氏是个下不出蛋的母鸡,便做主替他又纳了几房姬妾。
崔泓的后院虽添了人,但时过一年,却依旧没有半分动静,崔泓还是未能得个一儿半女。
据说,崔泓之所以迟迟无嗣,乃是因为宣德十九年的春蒐,他在甘泉行宫不仅伤到了腿,还伤到了那处……
崔泓究竟是因男女之事太过荒唐伤了身,还是因为在甘泉行宫坠马的时候伤到那处才无嗣的,宁玖并不在意。她只知道,除了宣德二十一年柳依依带着找上门来的那个男童之外,崔泓命中注定无嗣。
宣德二十一年,崔泓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便欣喜若狂。
无他,因为那孩子和他实在是太过相似,眉眼与他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后面经过查证,柳依依的孩子的确是他的。
就此,那孩子认祖归宗。
按理说柳依依这等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入崔家大门的,但崔泓注定无子,柳依依的这孩子便成了他的独苗,为了给崔泓唯一的儿子一个体面的身份,只有抬高柳依依,所以这柳依依便母凭子贵,被抬为了平妻。
世间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崔泓嫡妻出自河东柳氏,柳依依也凑巧和她同姓。
虽是同一姓氏,二人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不过谁也未料到,最后反倒是低贱的柳依依斗倒了崔泓的嫡妻柳氏。
柳氏身子不好,缠绵病榻没几年便去了。
自此后,柳依依一人坐大,可谓是风光至极。
能将柳氏斗倒,且在后院屹立不倒,这个柳依依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要说没点手段和功夫,宁玖是不信的。
所以这一世,从甘泉行宫归来后,宁玖便差了沉香去替她打探这个柳依依的消息。
说来这个柳依依也算是个可怜人,生下来便没了娘,她那渔夫的阿爷将她一人抚养至十二岁的时候也去了。
至此后,柳依依便跟着她阿爷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叔父一家一起生活。
柳依依生得漂亮,行事有度,为人又勤奋得很,平时里做些女工铺贴家用,加之她嘴巴又甜,虽是寄人篱下,日子过得倒也还行。
似她这般的乖巧懂事的小娘子,不讨喜都不行。
事实的确如此,湖东那一带爱慕她的小郎君实在不少。
只是最近出了一件事情,让所有人对柳依依的印象大改。 这个平日里乖巧的小娘子,居然怀孕了,而且已经三月有余。
此事一出,柳依依害得她叔父一家丢尽了脸面,在湖东跟着抬不起头来。
远远乖巧可人的小娘子也成了人人唾弃的荡妇。
发生了这般大事,宁玖派沉香稍作打听,便查到了柳依依的消息。
宁玖原本想将柳依依这颗棋子再放一放,等她成功产下腹中的孩子之后,再寻个合适的时机送到崔泓府上,让她和薛贞二人斗。
未想薛贞这般迫不及待的对她下手,那她只好让柳依依提前出现了。
崔泓的母亲陈氏是个信佛的,每到初一十五都要让永安城闻名的大事上门替她讲经。
最近虚云在永安城的名声深高,于是前几日,陈氏便寻了虚云上门。
宁玖吩咐虚云,要他暗示崔泓子嗣的事情。
当天下午,梁国公府便有医不断上门,说是陈氏犯了头疾,需要诊治。
宁玖心知,这一切不过是幌子罢了。真正要看医的不是陈氏,而是崔泓。
凭陈氏将柳依依请入府中,并将之抬为妾氏这一举动,宁玖猜测,她多半已是确定了崔泓子嗣有碍的事。
其实细细一想,让柳依依这个时候上门,倒也算一件好事。
毕竟一个贸然上门的孩子和一个在自己精心呵护下产出的孩子是不同的,让柳依依在陈氏的眼皮子底下产子,日后祖孙之间的感情也会更深。
薛贞是个容不得沙的,陈氏对柳依依越看重,便相当于打她的脸打得越狠。
如此一来,二方的矛盾便会越来越激烈……
薛贞对上陈氏和柳依依……想必这梁国公府就快要热闹起来了。
对于宁玖所言的崔泓的处境,沉雪仍是迷惑,“娘子说崔泓此时正置身荒原,此话怎讲?”
宁玖道:“可还记得前几日让你去盯梁国公府外面的动静?”
想着那日梁国公府外进出的太医,沉雪点头。
宁玖低声道:“崔泓命中再无子嗣之缘,柳依依肚子里揣的这个,或许是他此生唯一的子嗣。”
沉雪讶然,“难怪如此,可薛贞心狠手辣,断是容不下这个孩子,届时她若出手……”
“是啊,她必然会出手。”
宁玖和沉雪二人见识过薛贞的疯狂,此人一旦出手,必是痛下狠手,不死不罢休。
沉雪一叹,“崔泓好色,活该断子绝孙。只是,可惜了柳依依腹中那尚未成型的孩子。”
宁玖眼风落在沉雪身上,默了片刻,“你是否觉得我残忍?”
“人各有命,再说六娘子只是给那柳依依指明了一条路,最后的选择还是她自己做的,六娘子你并没有逼迫她。”
宁玖抬首看了眼窗外,“人各有命,最后斗不斗得过薛贞,就看她的造化吧。”
此时宁玖望着外面,眉目澄澈,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但沉雪却觉得她的神眼神莫名哀沉,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涩然。
十二三岁的小娘子本该是无忧无,在阿娘怀中撒娇的年纪,可她那双明丽的眼中,却藏了太多不明的情绪。
沉雪忽然觉得有些心揪,莫名地替宁玖心疼。
忽地,雅座门外忽然传来扣门的声响。
隔着半透明的窗户,宁玖隐约瞥见门外似乎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请进。”
宁玖活落,雅座的门被推开,而后一雪衣郎君摘下他头上的斗笠。
白衣胜雪,丰神如玉,他的眸子仿佛一波清潭,淡粉的薄唇轻抿。如墨长发以白玉冠高高束着,一丝不苟,旁边未落多余的发丝。
未语时,整个人有些难以靠近的疏离。
见了宁玖,他礼貌的勾出一个浅笑,整个的的疏离也如消融了许多。
宁玖以手示意王四郎在她对面的坐榻上坐下,而后熟练的将手中的茶具摆好,先是温具,而后置茶,接着冲泡……等到茶好了,宁玖将之奉上。
“这是我独创的青梅茶,不知四郎可否饮得惯。”
王四郎接过手中的青釉茶盏,眸光沉沉的往杯中瞧了一眼。
茶盏中晃荡着一抹澄净悠然的碧,汤色浅淡适中,叶底柔软而匀整,在青色茶盏的衬托下更是显得澄净如碧。
馥郁的茶香顺着袅袅烟雾飘进鼻间,很是宜人。
无论是汤色还是茶香,此茶都是上品,但他并未就此饮下。
宁玖心中了然,大大方方的将自己杯中的茶饮罢,笑道:“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合作过一次的朋友了,四郎便这般信不过我?”
王四郎摇头一笑,就青釉茶盏轻抿一口,品了品,“唇齿留香,温而不涩,好茶。”
“世人都道王四郎茶道一绝。今日我这手茶能得你如此评价,实在是荣幸。”
品过茶后,宁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道:“今日四郎肯赏脸前来帮我这个忙,六娘定记在心上。”
王四郎点头,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抬眸定定看着宁玖道:“上次,你怎知会圣上会在赤水峡遇刺?”
宁玖失笑,“此事上次我们相商的时候,我不就说过了吗?”宁玖指了指外头日头正盛的太阳,“我略通《周易》还有扶乩之术,这事情自是算出来的。”
上次宁玖找到他的时候,的确这般说过。但王四郎的心中对她这个说法是存有颇多疑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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