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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最美好的发薪日,当数早年没有银行卡的年代。百元十元,一分一角,多少工资,就由财务一五一十地数出真金白银交付。但等工资越来越高,工资袋越来越显得沉甸甸,领工资越来越享受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开始,工资都打到银行卡里面了。即使现在可以上网查询工资到账没有,那工资的数字一分钱都没少给,可是发薪日领到真金白银的那瓷实的感觉是此情可待成追忆了。
2202室全体对12月发薪日完全无感。因为那一天是他们交付未来三个月房租的日子,十二月份的薪水不过是在他们的账户里以数据形式存在了一下,然后很快就被他们用电子支付的方式划到房东的账户里,留下一进一出的痕迹共白云千载空悠悠。
22楼另一个对工资无感的人是安迪。谭宗明大驾亲临安迪的新办公室,大冷天的,他却见到安迪穿衬衫长裤平跟鞋,手边一瓶雾气腾腾的冰矿泉水,用指挥若定来形容安迪那是抬举她,谭宗明眼里看到的是疯狂。而这,却正是谭宗明所熟悉的。谭宗明不去打扰,耐心等候在小会议室,切桌上的一只蛋糕吃。看来整个楼层的人都被安迪那只中心机房一般的大脑卷裹着运行,竟然没人顾及小会议室里的美味蛋糕。谭宗明如同品味蛋糕一样地品评眼前的工作场面,以前他总奇怪安迪那机械般冰冷规则的大脑何以在工作中有强大赌性与疯狂决策,似乎很矛盾。直到安迪回国,他帮安迪查清身世之谜,他才隐约弄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来自上帝之手。
直到,谭宗明看到安迪摔了整瓶矿泉水,他而且可以熟练地预见安迪嘴里不知以轻不可闻的声音骂了什么粗口,他知道会见时间终于等到了,那也是惯例,早年他不知帮安迪为此打了多少官司,因同事总无法跟上安迪的节奏,安迪总恼火大好时机被浪费。早期的安迪修养不好,不免将怒火延烧向同事,每天的工作总结会令同事望风而逃,有些同事甚至以各种理由提请法院介入。后来她总算汲取教训,只将火气发泄到矿泉水瓶上。而且一般她总是先将水瓶塞拧紧,才用力掷出去。比如今天。摔了瓶子之后,一切风平浪静。
谭宗明在半路截了安迪,将一只档案袋交给她,“帮你提了新车,就放在楼下。我的车子可以还我了吧?”
“嚯,我要去看。”刚从战场下来,安迪语速飞快,“偷吃蛋糕之后记得擦掉嘴角罪证。”她赶紧从办公室拿风衣裹上,赶去地库看新车。
谭宗明也不见外,紧紧跟上。“我看了上月报表,想不到你进入角色飞快,已经有新资金找上我谈合作。”
“找你,不找我?说明新资金很庞大,来源也很复杂。我要额外奖金。”
“我呸,买房子买在平民区,买车子只一辆,还让我挖掉M3换320标牌,我问你,回国后的工资,你是不是至今只动用了第一个月的?这么吝啬,存那么多钱干什么,告诉你,寿衣没衣兜。”
电梯旁正准备下去用餐的同事听两位老板吵闹,都一脸漠然装充耳不闻。安迪笑道:“最近开销有点大,某人常送我礼物,我只好回送,要不然就成传说中的捞女了。这事儿挺麻烦,有必要协商一条规则,以免送礼攀比,拿来的礼又都锁在保险箱里,浪费。但我们把话说回来,奖金数额并非由消费决定,而是由赢利来决定。”
谭宗明一笑,让安迪先入电梯,进了电梯后大家就不说话了。下到地下车库,安迪一看见自己的新车,差点儿震晕过去,居然是妖艳的橙色,让她一下子想到那辆著名的粉红色宾利。“老谭,你故意,你故意。”
“嘿嘿,若不是知道你不喜欢花,我肯定给你画大朵牡丹上去。走,出去兜兜。”两人上车,车子一启动,谭宗明看看四周,问道:“那位魏先生,定了?”
“定了。你不满意?”
谭宗明沉默了会儿,道:“我不满意。这个关系里面,你太低估自己。虽然魏先生也是不错的人。”
“这不是交易,这个关系里面只讲求合适。而且他很好。宝马M3驾驭性能不错。”
“我上一句话的重点在:你低估自己。”
“在工作方面,谁都不存在低估自己的可能。在生活方面,你高估我。”
老谭道:“你根本没必要把那些有的没的放心上,你不放心上,你不说,谁知道。”
“我知道。”
“那么说,魏先生全部知道了?”
“全部知道。我很佩服他能接收良好。”
“袒露真相未必是美德,有时候真相是永久扎在心头的刺。善意隐瞒是必须的。”
安迪心头一震,什么叫知情权?也可以说,她将什么都跟奇点坦白,让无辜的奇点与她一起承受她先天带来的风险,而等哪天风险兑现,她还可以一脸无辜地跟奇点说,我早有坦白,你早就知情,你无话可说。不错,奇点确实知情了,但奇点也吃了个哑巴亏。这就类似安迪运用娴熟的合同陷阱。貌似爱他,实则利用他的善意陷害他?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她心口扎着真相的刺生活,奇点也将心口扎上真相的刺,陪她一起生活。他何苦。
她何以做出如此不经大脑的事。若是什么都不说,扎刺的只有她一个人,而结果则是一模一样。她叹了一声气,“所谓爱情,就是逻辑混乱地对付生活,运用逻辑反而导致生活混乱。不要提醒我啦,让我继续逻辑混乱下去。”
“也好,逻辑解决不了的生活,逻辑混乱反而一往无前。过日子还是糊涂点儿的好。但我还是提醒你,别低估自己,别以为你是谁的包袱。实际是谁得到你谁幸运。”
“老谭,后面几句你说得太大声了,但我体谅你帮我模拟理直气壮的心理。”
老谭无言以对,老谭自己的缺陷是减不下去的肥,因此见到非常心仪美眉的时候,他总是心虚地大手大脚砸钱。他大致可以理解安迪的心理。可他又真心觉得安迪毋须自卑。人就是这么明知需要逻辑,却又逻辑混乱地活着。
安迪对奇点心怀内疚,可又离不开奇点,唯有让内疚加重。
樊胜美在公司里打开电脑,进入个人银行账户,查看工资是否打入。她的数字记忆不好,有时候密码还得用笔记本记录才不至于遗忘。但工资的数字她还是清清楚楚。打开账户看了一眼,她跟旁边的同事道:“下月该有年终奖了吧,今年不知多少。”
同事道:“去年谁都不敢提年终奖,没被放入减员名单已经感谢上帝了。今年……看领导良心了。”
樊胜美痛苦地看着工资数目。她只要稍稍操作,一笔钱立刻划入房东的账户;再轻轻一个操作,又一笔钱划入父母的账户。再看账户,余额已经寥寥。但再少,也是钱,这个月是圣诞叠加新年,无数商店挥泪打折迎新,无数商店庆祝店庆N周年,她积攒了多少心愿等着这个月的打折季。她最大的烦恼只有一个,面对打折季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点账户余额,只要稍微放肆地挥霍一下,一个星期见底。她不禁想到网友废材的名言,“工资就像大姨妈,一月一次,一周就没了”,她苦笑。
樊胜美心里想着下月的年终奖,她工作多年,当然不指望老板良心发现,她总得为自己的年终奖做点儿什么。作为资深HR,她心里清楚,老板体现在年终奖上面的良心与人才市场的供求关系挂钩,若是像去年那样大批人下岗,无数人应聘一个职位,在职的则是人心惶惶,老板理所当然地良心墨黑。但今年不大一样了。
樊胜美主动请缨写了一份报告,叙述今年四季度招聘工作中面临的人才紧缺大环境。在报告中,她指出,今年无论在人才市场,还是在学校招聘应届生,都遇到人才挑三拣四的问题,尤其在某些专业岗位,一家有女千家求,猎头公司也反馈今年人才行情飘红。但在报告的最后,樊胜美当然不会敲锣打鼓提醒老板为了挽留公司现有人才而发年终奖,她反而是站在老板的战略高度提出公司来年的人才策略,如何在大环境下稳固公司职工队伍,并提前筹划来年招聘计划。她将报告交给部门经理。经理一看,心照不宣,但还是例行修改几个字,重新打印出来,上报老总。
樊胜美下班路上,依然在得意于自己纯熟的办公室套路。在她眼里,办公室不过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只要提出的每一件事尽量多地在办公室人群中达到利益共识,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朝着共同推动的路子上疾奔了。反之,则千万不要做第一个提议者,绝对的吃力不讨好。冬日天时已短,公车周围几乎一片漆黑,可樊胜美仿佛看得见年终奖的倩影“叮咚”一声跳入她的银行卡账户。
她正笑眯眯地想着,手机叫响,是她老家一个老同学打来。老同学非常为难地跟她说,“你哥这保安做得好好的,本来挺好,可今天跟他顶头上司打架,而且还不顾场合,不看看VIP客人正在大堂,他就在大堂开打。两人都挂彩,先送医院后进派出所。樊胜美,这回我保不了他了,老总发火了,对不起,对不起。”
樊胜美连连替哥哥向老同学道歉,可再道歉又有何用,她哥哥的工作又得失去了。她预计,很快,她嫂子将打电话找她哭诉,无非是一半收入没了,日子过不下去了,跟窝囊废离婚算了,先抱着樊家孙子去娘家。再下来,将是她妈来电,她妈会哭求她为哥哥的家庭着想,再找找同学关系为哥哥找个轻松体面的工作。她妈同时还会提出,要她这个月多交一点儿钱,拿去接济她哥哥的生活。再然后,她哥哥将粉墨登场,对她苦苦哀求。樊胜美一声长叹,将手机关了,恨不得就此消失在海市,不让任何人找到。比如她目前的住址就没告诉过家里,当然,她工作后经常搬家,她家也懒得问她又搬去哪里了。只要一关手机,从此风筝脱线。
可是关机不到五分钟,她又无可奈何地开机。如果不开机,心急跳墙的爸爸就会喝闷酒,喝多了就会打她妈,家务事从来就是关上家门如此解决。
果然,嫂子的电话来了。樊家孙子是嫂子手中的皇牌,嫂子只要一说离婚,樊家上下谁都不敢怠慢。嫂子这个电话一直打到樊胜美进入地铁。嫂子电话刚挂,立刻登场的是她妈。什么都是定式,樊胜美却只能艰难地挤在人群中耐心听着。这回很糟糕,哥哥不仅得赔上司医药费,还得在拘留所呆三天。钱由谁出?樊胜美一声长叹,当然是她出钱。此时,下班时的所有得意全部消失。
不容樊胜美长吁短叹,第三个电话打入她的手机。樊胜美已经很烦了,她看都不看,有气无力地给个“喂”。但是电话那头是消失好几天的章明松的声音。樊胜美只能强打起精神,听章明松说什么。章明松说几个朋友聚会,他想请樊胜美一起出席,问樊胜美这会儿在什么地方,他开车过来接。
樊胜美此时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回家拉上被子睡觉。再说她见多识广,这个时间章明松几乎是站在饭店门口打电话,唯有一个理由,章明松原本约的那个人失约了,他临时找人替补。如此难堪,樊胜美还是微笑答应了,约了接头地点。有什么办法呢,如不答应,更没机会。
走出车厢,樊胜美抓紧时间找个角落,拿出镜子,稍稍整理妆容。宁可迟到一些,也绝不可残花败柳地出现在别人面前。至于哥哥的事儿,只能抛到脑后了,走出地铁站找到章明松的车,她就悄悄将手机关了。钻进车子,她跟没事人一般,与同样江湖老到的章明松熟练地寒暄。一个说紧急约请很不好意思,一个说没事没事很开心受邀。两人客气一番,章明松开车途中掏出一张购物卡递给樊胜美,微笑着说这是别人刚送他的,里面也不知有多少,送给樊胜美玩儿。樊胜美又是客气推辞一番,才勉强收进包里。
年底的饭店高朋满座,樊胜美跟着章明松吃喝说笑,这种场合她见多了,都是双双对对地出现,互相某总某总地叫,但男的不问女的要名片,女的也不问男的要名片,灌酒的时候关系拉得比亲人还近,结账出门便告拜拜谁都不认识谁。樊胜美心里烦,喝酒就有点关不上闸。章明松看着不对,提示了一下,要樊胜美注意酒量,樊胜美说她有数。她酒一喝多就妙语连珠,将章明松的朋友们也灌得东倒西歪。但却一转身,去厕所全部抠出来吐掉,收拾一下,重返沙场。她心中不爽,灌醉一个,她心里仿佛出气一点。
邱莹莹领了工资返家。虽然才是新手上路,她这个月却是除了工资,还拿到提成。等爬上地铁,她来不及地摸出细细一条工资单,查看明细。她最主要的是计算提成有没有少算给她,她每一笔都记在心里呢。算来算去,没有出错,她将工资单收进包里。不错,比原来做文员时候多了几百元。下个月应该更多。邱莹莹心里很开心,又开始盘算手头钱财。她现在手头有些爸爸给的钱,加上今天发的工资,减去房租,剩下的才两千了。她很庆幸前阵子打定主意自己烧饭烧菜降低生活成本,要不然扣除交通费,她每天就得食不果腹了。
邱莹莹钱不多,支出也不多,算账很快,可地铁却迟迟爬不到站,邱莹莹于是重新心算一遍,确认第一遍算的不会出错。等走出地铁,她已经计算到第三遍,她不等结果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她爸。“爸,我今天发工资了,对,这家公司没拖欠,比以前的多呢,下个月应该会更多。爸,这个月你不用给我寄钱了,够用,够用了,哈哈哈,我够用了。”
爸爸当然很开心,但表扬三句就将电话果断地挂了,又是为了节省通话费。邱莹莹因此发现大事不妙,她漏算一项支出,那就是手机的每月话费。她不得不站在街边重算第四遍。算下来,她只能摸摸额角,可冷汗很不争气地没有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冒出来渲染一把气氛。邱莹莹一想到刚在爸爸面前夸下海口说够用不必寄钱,这会儿不好意思才过三分钟又打回去讨钱。她思来想去,唯有勒紧裤腰带,这个月的电话费从菜钱里省吧,明天开始做好便当带去上班,可以省下不少。
但邱莹莹毕竟还是很开心,终于不需要家里寄钱了,用她爸刚才的话说,老邱家女儿有本事靠自己在大城市立足,这是光耀门楣的大事。节衣缩食就节衣缩食吧,下月就不用那样了,下月不用交房租。想到这儿,邱莹莹忍不住蹦了一下。但是经过那家西饼店时,她还是郁闷了一下,思想斗争一分钟,决定不进去里面破费,还是回家做一只鸡蛋卷饼犒劳自己吧。好在,小郁闷打不碎她自力更生的快乐,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她蹦跳的次数越来越多,连进去电梯都是蹦进去的。
只是,她这回脸红了,因为她看到电梯里有笑嘻嘻看着她蹦进去的魏渭,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事这么开心?”
“发工资了。”邱莹莹本想在外人面前装淡定,可她憋不住心中的兴奋,忍不住又补充一句:“比原来设想的要多。”
“哟,这个不容易,需要庆祝。才去新公司上班,有这成绩不容易。网购生意很好?”
“啊,魏总,你真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些小事?谢谢你,谢谢你,难怪安迪对你这么好。魏总,你也是做生意的,能请教你怎么把生意做大吗?”
好大的题目,奇点顿时哑火。“像你现在这么做,有热情有冲劲,日积月累,突破指日可待。”
电梯到了22楼,奇点出去奔2201,但邱莹莹意犹未尽,跟着过去。“你也是这么积累的吗?会不会有点儿慢呢?”
“积累的作用在一定周期内是乘数效应,如果路子走对的话。”
“我的路子有没有走对呢?”
奇点头大了,这个问题简直应该归属人生导师,尤其对于这个连门都没摸到的邱莹莹而言,他纵有万千经验,都不知从何指点起啊。他摸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发现安迪已经到家,在厨房抓着头皮忙碌。他很希望邱莹莹看清眼色,别做灯泡,别影响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庭晚餐,可邱莹莹不让他如愿,硬是跟了进门。奇点只好继续做邱莹莹的人生导师。“什么叫做生意?就是跟人交易。为什么别人跟你交易而不是跟别人交易,取决于两件事,一是你手中商品的性价比,二是你的游说能力。前者当然不用说,后者要求你揣摩别人心理,别人想什么,你比人想到更早更周全,别人当然就被你说服。比如你看我现在最想做什么?”
“你最想吃……”邱莹莹兴高采烈地回答才四个字,就醒悟过来,人家现在最想的肯定不是吃晚饭,而是吃人。她嘻嘻一个诡笑,赶紧告辞。但关门前忍不住再说一句,“开着暖气的房间真舒服哦。”
奇点这才如释重负,过去拥抱安迪。可忍不住埋怨,“这样的资质怎么做生意。”安迪心怀鬼胎,心中充满对奇点的负疚,便没反驳。但奇点自己很快修正,“勇气可嘉,做小生意不错。”
“要不要告诉她实话?”
“别。她那么年轻,心理承受力不强,要是这么快让她看到头顶天花板,她的生活还有什么盼头。”
“可是我把最残酷的实话都倒给你,展示给你看墨黑的前景,是不是对你很不公平?呸,这话又很假惺惺。”
“我愿意。”
“我似乎是在欺负你。”
“这个……可以有。”
“这是大事,不要轻描淡写,好吗?”
“我们承担得起的,都不是大事。你只要往最极端的可能看,最大的黑暗是什么,无非是孩子有问题。但你再想想,即使来十个可爱的但有点傻傻的像你弟弟那样的孩子,你我也养得起,有什么啊。何况大概率的是我们会拥有天使般的孩子。我们有聪明的脑袋,你的身高可以弥补我的不足,你那么美丽,这些也都是基因。对不对?”
安迪点点头,“可是你本来不用考虑这些的。我让你承担风险。”
奇点笑道:“我认识你之后一直在考虑一个重大问题,什么时候求婚合适,该怎么求婚才不会被拒绝……”他说到这儿一顿,诡笑,“刚发现不用求婚了,我们都已经跳过那么多程序,直接讨论子女问题了。”
安迪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行,不行,不能便宜你。什么单膝跪下,诗朗诵,肉麻话,一个都不能少。奇点,我不知该怎么爱你,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要不我向你求婚?”
奇点终于惊了,愣了会儿,当即单膝下跪,高诵:“安迪,嫁给我!”
“你当真?”安迪反而跳开一步,也是愣了,求婚?似乎是很重大的决策,就这么随意可以解决?似乎儿戏。“不是需要什么见伯父伯母喝茶送红包之类的程序吗?”
“我们都是自立的成年人,自己可以做决定。安迪,嫁给我。戒指明天补上。”
“当然愿意。戒指不用补,我不耐烦戴那玩意儿。”
奇点被安迪拉起来,这下换他有儿戏感了,“不是特庄重吗?不是应该很罗曼蒂克吗?你不用我过五关斩六将,这么轻易答应我了?”他半信半疑地走了几分钟纯情路线,才终于回归正常,想到,对面的这个女人,脑袋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类型。
但求婚程序异端得让两人终究都有些没底气,趴在桌子两端无语地虎视眈眈,就这样?就这样?两人几乎同时声明,“我是认真的。”申明完了,都觉得对方可能觉得自己不认真,可如果再声明,就会落入滑稽戏的俗套。只好苦恼地对视。最终安迪起身,“我认真地做晚饭给你吃,表明我的认真。”
“我求婚当天,吃了你亲手为我做的一顿晚饭。我会记住。”
两人都使劲往求婚这个程序里面塞内容,以增加厚重感增加诚意感,以免对不起对方。可事与愿违,安迪挑战高难度做出来的菜很令人痛苦,连最容易的电饭煲煮饭,都能煮得饭粒坚不可摧。最终,两人还是穿上外套走出家门觅食。既然据说是求婚,当然得去吃个大餐,以示庆祝。
曲筱绡这回出差走了好几个地方,一家一家地拜访客户,那些客户都是通过朋友介绍,朋友引荐,然后她找上门去,先混个脸熟。每天都是吃饭喝酒说场面话,而且,被人当小朋友。曲筱绡只能苦恼地安慰自己,也好,起码能在一帮肥大肚腩中年怪叔叔当中脱颖而出,给人留个深刻印象。果然,她离开一地,回头打电话表示感谢接待的时候,只要娇滴滴说个“我是小曲啊”,对方就软绵绵地回复一个“啊,是小曲啊”,谁都不会错认她。但曲筱绡始终不大自信,这么混个脸熟,算有用吗?
强行军似地拜访客户很累,曲筱绡实在是很想好好睡一觉,根据日程安排,她应该明天回家。可公司财务来电汇报工资已经发好,等曲总回家签字。那“回家”两个字,让曲筱绡荡气回肠地想到赵医生。曲筱绡当即鱼跃而起,整理行李,询问机票,直奔机场,买到一张头等舱座位,连夜赶回家,她要尽快见到赵医生。她在办登机的时候不断开小差,想着要不要通知赵医生。她半夜三更到达,接机的任务是条硬骨头,她够分量让赵医生来接吗?如果通知了,而赵医生不来接,两人以后见面岂不心存芥蒂。而她,是决不愿有什么东西夹在她与赵医生之间的。她转着眼珠想来想去,当机立断,决定委屈自己一次,着眼未来。
曲筱绡身边坐的是一个女胖子,她在登机时候看着女胖子“善意”地一笑,小身板儿在大椅子里灵活地挪来挪去,侧身翻转腾挪自如,不盈一握的纤腰小蛇似的在女胖子面前飞舞,直到起飞才安静下来,整个人收起腿蜷缩在宽大座椅上美美入睡。两人对比实在太显著,任何人经过都会刻意地看两眼。女胖子郁闷得一路不曾闭上眼睛,而曲筱绡睡得满脸都是笑。
下了飞机,已经十一点多,曲筱绡睡得头重脚轻的,叫一辆出租车迷迷糊糊地回家。下车拉着行李进小区,她几乎是半闭着眼睛,偏偏睡得手脚酸软没手劲,行李箱轮子一偏倒在地上。曲筱绡无奈地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懒得挪窝,甚至懒得尖叫,直着眼睛连想都懒得想。
冬夜寂静,因此曲筱绡很快听到不知哪儿传来的轻轻的呜咽。声音如此之轻,而且断断续续,令曲筱绡怀疑是哪个流浪猫在寒潮中喊冷。她勉强转一下脑袋,忽然跳起身,很可能是又冷又饿的流浪猫,对,她的行程在中途有延长,她留给关雎尔的猫粮不够。她往四周打量,即使脑袋晕晕的,她也很快发现声音的来源,没错,来自那块大石头,那种地方往往就是流浪猫的窝。
曲筱绡正准备潜过去,身后传来声音,“小曲,你干嘛?”
曲筱绡回头一看,是安迪与魏渭两个牵手而来,她心中八卦之火瞬间点燃,半夜一起回来,魏同学还打算回家吗?但她强行将八卦吞进肚子里,不肯打草惊蛇。“你们帮我看一下行李,那边好像有只流浪猫在哭,我去关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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