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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正院中有 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最东边的那间种了三棵槐树,一取其荫,一取三槐吉兆,期许子孙三公之意。
本来历代家主皆住于 此,但是宣威虽已掌家过三年,也住在上房,但最东边的这一间始终空置着,草木繁盛,蛇鼠肆虐,一片荒芜。最先的时候只是空置着,落满了尘埃,下人还会时常来打理,后来敢进那个院子里的人就渐渐少了。
据闻,宣大 爷就是在那个院子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宣大夫人不久也随之而去了。没过多久,那三棵枝繁叶茂的槐树竟然没有任何先兆地枯萎了。
不知何时,槐树上搬来了一窝乌鸦,深夜时经常可听见一阵阵凄厉而苍老的啼叫,粗糙而严厉。有时“哑——”的一声,猛地一挫身,展开黑色的翅膀,突然腾空又突然降落,滑翔出一道黑色的火焰,灼痛了人们惊悸的眼睛。
乌鸦是不祥之物,宣二夫人对它深恶痛绝,派人拿着竹竿四下驱赶。可非但赶不走,还招来了一大群乌鸦。它们栖息在槐树上,有时飞得很低,从人的脸庞飞过,使人顿感一股凉风;有时又飞得很高,仿佛要飞到云霄里毁灭掉躯体一样。
让人最受不了的,还是它们的叫喊。一只只声嘶力竭,完全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喊叫。有发“哇”声的,有发“啊”声的,有好几只发出的声音,竟像是苍老垂危的人在绝望的荒原中发出的哀鸣。
它们一天天地闹着,不吃不喝,闹得自己一天一天地瘦下来。仔细看它们,觉得它们就只剩下了一副瘦的可怜的骨架。在天空飞过时,让人竟然觉得那是个已经没有了身体而就只剩下了一对尺余长大翅的怪物。有些精疲力竭了,从树上歪歪斜斜地跌落在地上,扑棱棱地挣扎。
宣二公子贿赂考官事发的前几日,宣二爷夫妇接连几夜都梦到东边那个荒院前的槐树和盘旋在树上的乌鸦。请来的道士都说“槐”乃“鬼”立“木”旁,必是凶险之征兆。果然没过多久,宣二公子就被发配到边疆去了。
府中留言四起,都说这是报应来了,宣大爷夫妇心有不甘,乌鸦就是他们的化身。于是,东边的院子再也没有人敢轻易踏入半步,对那些乌鸦也避之不及。
宣二夫人知道后,大发雷霆,严厉地惩戒了一批碎嘴的下人。然而,流言并没有停止,不过是传得更为隐晦罢了,却也更玄乎了。
宣策事发后,宣二夫人请道士到府中做了几场隆重的法事。府中人心渐定,流言似乎也沉寂了几日。
但是,这短暂的沉寂就像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宣大爷夫妇的坟被迁走后,府中接二连三地发生诡异的事情。
先是宣威的宠妾早产,生下一怪物,大小如拳头,却有三个头,四条腿。没过几天,那位宠妾便彻底疯了,逢人便又哭又笑地说是报应。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东边的那个小院子响起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奇怪声音,不分白天黑夜。更让宣府下人恐慌的是,府中所养的犬似乎能够预测怪声,每次怪声出现前,狗都会上蹿下跳地狂吠,然后害怕地躲起来。而最后,那条狗莫名其妙地死去了,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最诡异的莫过于某个深夜,东边的院子灯火通明,四处挂满了白色的灯笼,还传了出女子悲痛欲绝的哭声,很多人都说那声音与已故的大夫人十分像。
宣威不信邪,带着家奴举着火把闯入了东院,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可是堂中凭空多了一口漆黑的棺材,前面的火盆中燃烧着冥币,四面点着白色的蜡烛,烛光摇曳,忽明忽暗。
宣威大着胆子,命人打开棺材,里面是宣大爷平日里常穿的衣物,最喜欢的书卷和墨画。其中有一方端砚,明明早已随着大爷葬入了土中,却也不知何故出现在里面。
宣威吓得两股战战,晕倒在东院。
当天夜里,很多人都梦到了已经故去的大夫人,她还是生前温婉的模样,穿着一袭素色衫子,头上斜斜插了一枝红 梅簪子,坐在茂盛的槐树下哭个不停。她在说话,淡粉的薄唇一张一合,似乎想告诉一些事情,但是没有人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多人做同样的梦,不仅诡异,而且恐怖。如此,谁都知道是宣大爷夫妇怨气未消,回来报仇了。阖府上下,人心惶惶。
那之后,宣大爷夫妇成了府里的禁忌,宣府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不久,家庙里多了两块红绸遮盖的灵牌,没有人提起过,然而谁都知道是为宣大爷夫妇立的。
宣府怪事连连,又岂能瞒得住,闹鬼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天下楼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二楼的雅间,渔舟正在与钟若瑜品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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