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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望了赵红雨,和万教授谈了话,李进走了。从李进疲惫的脸色和行色匆匆的背影上,敬陵盗案侦破工作的艰苦与紧张,可见一斑。邵宽城虽然并不知道队里对杨锏采取了哪些侦控措施,但杨锏作为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物,或已成为目前本案最主要的线索,亦可想见。
没错,连续一天一夜,敬陵盗案侦破组的主要任务,就是寻找杨锏。杨锏的住处很快被查到了,并被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视。负责监视的外线小组一天三报,不但没有发现杨锏回家,而且那所危房似的旧院,看上去也像很久没人住了。除此之外,并未发现杨锏还有其他住所。
总队统一调遣兵力,分五路人马,沿着已知的杨锏的历史经历,找寻他的社会关系,结果同样让人失望。在当代都市生活中,像杨锏这样几乎无亲无友,独往独来的人,相当少见。知道杨锏的人说起杨锏,全都声称与他久无来往,对他的个性为人,日常行踪,皆做茫然状。他以前用过的电话号码,经查已经停机。有人说他有个表弟,过去在外地替人做贸易和运输之类业务,不久前被人看到他与杨锏一起在街头餐馆吃面,除此之外,再无更多有用的信息。
对敬陵墓室的现场勘查工作和痕迹检验工作已经全部结束,同样遗憾,并没有找到作案人的任何个人痕迹。所以,至目前为止,杨锏的嫌疑主要还是来自赵红雨反映的情况——杨锏在敬陵石椁失踪后的第一天晚上,曾到古都医院与万教授见过面,在见面时曾拿出过疑似照片的东西给万教授看,两人言语中似乎谈到皇后墓这样的字眼……这情形确实可疑!但,由于赵红雨并未直接看到照片,所以照片之说并不确凿。李进白天还亲自去了一趟古都医院,借故去红雨住过的病房做了现场查看,从病床至屏风另一侧会客区的距离看,如果万教授与杨锏小声交谈,病床上的红雨未必能够真切听清。况且当时红雨输了安眠的药物,听到的只言片语准确与否,也不能确定。
于是,总队暂时没有对杨锏采取通缉和边控、卡控等措施。对万教授的监控也只持续了两天三夜,在红雨再次入院输液的第二天早上,在总队向市局领导汇报此案工作的会议后,按市局领导指示,总队通知刑侦一队,撤销了对万教授的监控。
这天早上,在医院里输了三个小时液,又睡了半宿的赵红雨出院了。经医生检查,她的各项生理指标已经好转,可以回家休养了。这一夜,万教授让保姆小刘、司机老王都回家睡觉,他和邵宽城在治疗室内外轮流陪护,都很疲劳。邵宽城看得出来,万教授对女儿确实是有感情的,以他的身份,名望,年龄,没感情不可能如此事必躬亲,不可能如此尽责。
但是,到了早上,当保姆小刘和司机老王赶过来的时候,当医生说病人可以回家的时候,邵宽城和万教授却再次发生了冲突。
邵宽城听到医生说病人可以回家了之后,马上打电话叫父亲开车过来。父亲还没赶到,红雨就被小刘推出了治疗室的房门。邵宽城听到万教授大声吩咐司机老王,让他把车开到急诊部门口,连忙上前沟通商量:“我爸的车马上就到……”但万教授不容分说,果断将他拦住,不让他再靠近红雨半步。
“请你别再干扰她,她现在需要治病!需要休养!请你别在纠缠她了!”
“啊,叔叔,红雨昨天晚上就说要回家的,我们昨天晚上就是来接她的……”邵宽城堆着笑脸,竭力婉言:“你可以去问红雨!”
邵宽城看着红雨被小刘推着越走越远,他试图绕开万教授追过去,但万教授用力阻拦,两人肢体接触,刹时形成撕扭。还没走远的司机老王立即上来助阵,揪住邵宽城连推带搡,邵宽城又有点按捺不住了,虽然他在警校的擒拿术成绩很烂很烂,但毕竟正规练过,再加上他小清新的外貌,不像敢于动粗的模样。对体格较壮的司机老王构成了迷惑,老王肯定是轻视他了,所以在毫无准备中被邵宽城太极拳般地一引一靠一背,站在一边的万教授连具体动作都没看懂,老王就被邵宽城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这时,走廊里,赶早来看病的病人陆续多起来,马上有人围观,有人拉架,医生和护士也过来劝阻、斥责。老王爬起来寻人报复,邵宽城面色喷红毫不示弱。最激愤的还是万教授,拉住一个医生大声咆哮:“我要报警!请给我报警!”
派出所警察赶到的时候,按古都医院保卫部干部的说法:闹事者已被“控制”住了,正在医院保卫部的办公室里等待处理,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保卫干部说的这个闹事者指的并不是司机老王,更不是已经亲自驾车带着女儿离开医院的万教授,而是“行凶打人”的邵宽城。
派出所民警在保卫部见到邵宽城时,邵宽城确实已经冷静下来,他的父亲也在,和民警的沟通比较配合。其中一位民警曾经处理过万教授和邵宽城的纠纷,情况一说就明,还是争抢万教授女儿的事。从理论上说,万教授是红雨的父亲,女儿去哪养病应该听父亲安排,邵宽城做为男朋友,不能过度干涉。但邵宽城说起他女朋友在万家三次重病时,情绪复又激动:三次都是吃坏了,再吃坏了怎么办?还有女孩子生活方面的事,在家有我妈,在她爸爸那儿,谁能照顾?
民警以前就说过:“这种家务事,不宜由警方武断。所以他们先是对邵宽城和司机动手一事给予批评训诫:打架肯定不对,尤其是在医院里打架,有扰乱公共秩序之嫌。后是表明对此事的处理原则——病人去哪休养,首先要听取病人父亲的意见,最终由病人自己决定!”
由于斗殴双方都没有受伤,经民警调解,都表示认错,表示到此为止,下不为例。然后,民警通过司机老王用电话联系上了万教授,得知万教授正带着女儿在西京大饭店的咖啡厅里吃早餐呢。于是,民警和邵宽城父子一道,驱车前往离古都医院不远的西京大饭店,与他们碰头。
到了饭店,民警让邵宽城父子等在大堂,由他们自己单独去咖啡厅找万教授父女,“我们代表你们去谈行吗,放心吗?”邵宽城还没开口,父亲率先表态:“放心,放心。”邵宽城与万教授刚刚撕破脸,民警这样处理,当然是对的。
民警去了,邵家父子站在大堂等候。只等了五、六分钟,两个民警就从咖啡厅那边过来了。
“我们征求了一下赵红雨的意见,她表示还是愿意回家去住。”民警回到大堂,迎着邵宽城父子寻问的目光,说的直截了当。
邵宽城问:“哪个家?”
“当然是她自己的家。”
邵宽城父亲插问:“是她原来住的家,还是她父亲家?”
“当然是她父亲家。”
邵宽城不甘心:“你们问清了吗?她要是说想回家住,肯定就是想回她原来住的家!她父亲家是她父亲家,你们问清了吗?”
一个民警有点悻悻然,答道:“我问了,她说的是她父亲的家。”
邵宽城怔了半天,掏出电话就拨红雨的号码,红雨关机了。他不甘心地再拨一次,拨到一半时看到万教授和小刘推着红雨从咖啡厅出来,朝大堂这边走过来了,邵宽城拔脚冲了过去。
民警在他身后一把没拉住,喊一声:“哎!”
父亲也在身后叫他:“宽城!”
他大步走过去,万教授看到他了,全身细胞都紧张起来,但没想到的是,他发现迎面而来的这个年轻人,很努力地堆起一脸笑容,声音也因刻意的谦卑而倍显陌生。
“叔叔,叔叔您好,刚才我不礼貌,请您原谅。我,我能不能跟红雨说几句话呀,就说两句。”
万教授是文化人,对方客气,他也可以以礼相待的。他说:“对不起,小雨很累了,等她身体状况好一点的时候,她要同意,你可以来看她。今天她太累了……”
“宽城,”轮椅上的红雨打断父亲,她用目光召唤邵宽城过去,然后,又示意小刘把轮椅推到旁边的一组沙发处。“爸,我跟他说两句话,您在门口等等我好吗。”
女儿这样说,万教授还是有点犹豫,赵红雨再次表示:“让我跟他单独聊两句吧,你们在门口等我会儿。”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不容置疑。
万教授看看邵宽城,又看看两位民警和邵宽城的父亲。只好默默随着大家往门口移步。
邵宽城在沙发上坐下来,和赵红雨目光相接。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促膝低语。邵宽城知道时间不多,但张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劝她回到能给她安全和温暖的小院,还是问她为什么选择回到那个凶险的别墅。
先开口说话的,是红雨。
“其实,我很想跟你回家,我当然喜欢咱家的小院啦,但是,我觉得我的任务没有完成。”
“你已经完成了,完成的很好!”邵宽城心里火烧一样的灼痛,几乎泪奔:“你真的装一回死行吗,我宣布,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应该跟我回家!”
赵红雨虽然是女孩,虽然表面感性率真,却不像邵宽城那样表面性格老成,实际敏感多情,一激动就喜欢掉眼泪的。赵红雨没有激动,她甚至还露着笑容,她说:“我知道,你不希望我退役,你希望我永远当一名警察,就像我们在警察学院立下的誓言那样,但我让你失望了。”
邵宽城心中千言万语,形不成口中一句完整的话:“没有没有……”
“所以这次,我不想让你失望,不想让李队,让总队的头头,对我失望。其实我挺好强的。”
邵宽城忍不住叫起来,他压着声音叫起来:“昨天晚上李队到底跟你谈了什么?你已经立了大功,你现在留下来也没用了!是李进让你留下来的吗?”
“李队没让我留,但我知道,他们在找杨锏!他们找不到杨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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