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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之人此刻无不认为宿平只是一个疯老头带来的傻小子罢了。
对面当中那个头包髻巾的中年庄家似不经意道:“既又有人加了进来,几位看是否需要重新开庄?”
右边一个三十来岁的衣装鲜亮男子立刻不屑道:“不用、不用,小子才几十个铜板,即便轮到他没输光光,还不是也要找张二哥合庄?”
“刘兄弟说的是!”
余人皆以为然。
宿平看这男子桌上,铜钱三四贯,更有碎银一堆,暗中嘿嘿一笑。
原来这推牌九共有三十二牌,四块一叠,八列砌一堆,都由庄家下手叠砌。这庄家却非如摇摊押宝、掷骰子那般是个死庄,而是人人均有份参与。第一轮按规矩都由赌档起庄,绕桌顺序而转。三十二块骨牌叠砌完毕,仍由庄家投骰子决定从何处抓牌。牌九有“大牌九”与“小牌九”之分,时下赌档流行的正是每人两块骨牌的“小牌九”。赌徒们人手一牌,下注、开牌之后,是为“一条”;剩余的骨牌若还够用则继续“下一条”抓牌,直至用完砌好的三十二块骨牌,是为“一方”;每个赌徒行使砌牌、投骰子的庄家权力,是为“一轮”。只不过,并非每个赌徒都有足够的本钱能够承受独庄,是以那人所说的“合庄”,便是本钱不够的赌徒寻求赌档合作,共同坐庄,分成获益,而一般的赌徒也会将码牌、投骰子的权力一并交给赌档。
宿平看了一眼那明显效力赌档的“张二哥”,只见他穿着条无袖的汗衫,便知他没有陌路大哥那般赌桌上偷天换日的本领,却不知纯粹的手上功夫以及眼力如何。
台面上除去围观的几个,真正赌的只有五人。宿平在西,与那张二哥对面,左手两人,右手两人。此时恰逢右手第一人庄家,却是与赌档合庄。
张二哥道:“那便开始吧!”
洗牌、砌牌。
宿平眼睛若即若离地看着桌面与那张二哥的手,等他刚把三十二张骨牌堆好,便立刻收回目光,垂帘胸口,心中有了计较。
骰子扔下,左手第二人先手,宿平轮在第三个。
张二哥派牌。
宿平又看了一眼他手,心中大定。
十只骨牌出列,那张二哥因与人合庄,并未给自己发牌。如此一来,三十二只骨牌,恰好“一方”够推“三条”,尚余两只。
“快看看、快看看!”宿平身后那老头连声催促。
在场之人大笑。
“哪里来的土包子!”那鲜衣刘姓男子嗤嘴道,复又取出半贯铜钱,瑟啦啦一推,“五……”
“五十二钱!”谁知宿平比他更快,声音更响,将手中铜板全部压了出去,打断了那男子话头,鼻子翘得老高看着他。
那男子虽瞧不起少年这几个铜板,却恼他错了自己风头,冷眼道:“小子,我等你一把输完回家哭爹娘!”
众人下注完毕。
左手一人与庄家都爽快地抓起骨牌直接放在眼前;刘姓男子动也未动;另一人则老练地用拇指探摸;宿平趴在桌上,盖下手掌,偷偷掀开一角,更添几分小家作态;老头因凑头凑脑,却看不到牌面,口中骂骂咧咧。
这“小牌九”极为简单,发牌之后就是下注,下注之后才可看牌,看完之后便是比牌面。虽不复杂,但流水甚快,转眼便是“一条”、“一方”过去,是以比起摇摊押宝,凶猛程度不遑多让。
左手第一人摇头一叹,先将牌面拍了出来,是个四点“板凳”与“杂八”配成的二点,果然如他表情如出一辙,有够倒霉。
“哈哈,我运气不错,是对‘杂五’!”左手的第二人这时也翻了过来。众人一看,果然不虚,两张“杂五”并排而放,凑成一对,高低排号第十八。围观之人,已有几个开始向他道贺。
眼下未开牌的只余宿平、刘姓男子与庄家三人了。庄家自然不会先开,那刘姓男子瞥了一眼宿平:“你还不开!”
宿平同样语调还以颜色:“你怎地不开?”
两人横眉冷对了片刻,那男子终道:“不与你这毛头小子计较!”说罢,两指一挑,牌面翻出。
一张六点“长三”,一张三点“丁三”,竟是九点!比起那人的“地王”虽是不如,却也不错。
顿时有人叹道:“诶,可惜了!这六点‘长三’换成同样六点的‘二四’,就是‘至尊宝’了啊!”
“足够了!”男子嘿嘿得意一笑,轻蔑地看了宿平一眼,正待开口。
“哈哈!”不料宿平又以比他还要高亢的突兀笑声打断了男子,一手抓起骨牌,拍在桌上,“我赢了!”
所有人伸起脖子一看,十二点“天牌”对“杂七”,排号二十一的“天高九”。
“赢了、赢了!”老头也是大喜而呼。
“赢个屁!庄家还没开呢!”刘姓男子恨色骂道,说着用十二分期待的目光,看向了邻边的庄家。
哪知庄家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牌面。
二点“地牌”加“高脚七”,“地高九”,排号二十二。
“冤家牌啊!”众人傻眼。
原来最后开牌的三人,竟是牌牌相挨,恰恰宿平压了庄家一头,庄家却压了刘姓男子一头。
左手二人,一输一赢。
宿平与刘姓男子,也是一输一赢,前者笑嘻嘻地从庄家那里获来五十二枚铜板,后者眼睁睁地看着五百钱全数被庄家撸走。
那赌档的张二哥微不可查地嘴角一牵。
第二条发牌。
宿平捏出四个铜板,下注。
刘姓男子又扔出五百铜钱,嘲弄道:“厉害的小子,你怎么又不全压了!”
宿平安之若素道:“管得着么?”
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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