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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位于“定远”舰尾左舷那间装潢考究的提督办公室后,李鸿章便将头上的草帽取下来放在了舱室内那个上宽下窄的办公桌上,开口问道:“任治明的伤势如何?”
“回中堂,下官刚刚已经去军医院那边看过了,任大人右耳的鼓膜震破了,不过好在伤的还不算很重,应该不会失聪。”,丁汝昌依旧还是那副恭谨自持模样。
“失聪?!”,李鸿章奇怪的皱了皱眉。
“就是耳聋。”,丁汝昌这才想起自己这位老上司虽然办了半辈子洋务,但毕竟不像自己一般还有借当年赴英吉利国接收“超勇、扬威”两艘快碰船时去英国海军军医院实地考察的经历,似“失聪”这样太过西化的名词,对他而言理解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哦!”,李鸿章如释重负般的吁了口气,便就近在办公桌前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坐”,李鸿章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丁汝昌坐下。
他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丁汝昌,问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老夫讲?”
“回中堂”,丁汝昌沉思着,字斟句酌地说道,“下官有些不明白,此次操阅,乃是我北洋海军成军以来首次大会操!即便刘子香他们在靶船上动了些心思,中堂也不必如此措置啊。”
“下官并非是担心属下会有怨怼之心”,丁汝昌似乎仍是心事重重,他皱眉继续道,“下官也不是想推诿己过,下官就是怕此事如果传到京师那些都老爷耳朵里,就又会是一场对我北洋的口诛笔伐。”
“京中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有人要生事,也不差你这‘武备废弛’一件。”,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李鸿章又沉吟了片刻,方才以一种拉家常般的口吻道:“禹廷,自光绪五年老夫上奏将你留北洋海防差遣,到如今已有十二年了吧?”
“回中堂,正是十二年了。”,想起自己当年罢职归田后往天津投靠老上级后所得到的种种照顾,丁汝昌不觉得心中一暖。
若不是眼前的老中堂的照拂,恐怕自己的下半辈子就将在故乡的垄前田间了却了……
“我当年送你的那本《纪效新书》,还在么?”,李鸿章端起茶杯,低头呷了口茶,继续问道。
“自然是在的。”,丁汝昌道。
“取来我看。”,李鸿章容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
“是”,丁汝昌走到舱内的书柜前,从里面取出一本用一个包裹,而后便走回办公桌前,将那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一本被翻阅的已经有些卷了边的《纪效新书》便赫然出现在了李鸿章面前。
“自当年中堂赠书后,下官便将此书带在身边,偶有闲暇,必展卷研读。”,见李鸿章已经开始翻阅那本《纪效新书》,垂手立在一旁的丁汝昌又开口了。
“30年了……”,李鸿章轻轻翻阅着面前的《纪效新书》,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感概。
“禹廷?你知道这书是哪里来的么?”,李鸿章用指节轻轻敲着书籍的封面,“这本书还是同治元年,我奉我老师曾文正公之命回咱们安徽老家筹建淮军时,我老师亲自赠给我的。”
“来,禹廷,你把这段话读一读”,李鸿章终于翻到了自己要找的那段文字,他将书本推到丁汝昌的面前,又用手指敲了敲书页,“就这一段。”
“是!”,丁汝昌将书接过去,朗声读道:“……其所习所学,通是一个虚套。与临阵的真法真令真营真艺
原无一字相合。及其临阵,又出一番新令,却与平日耳目闻见无一相同……”,读到此处,丁汝昌的额头上竟已经渗出了汗来。
“读下去!”,李鸿章脸上亦已带上了几分怒色,只语气还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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