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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一朵暗云掠过圆月,微风习习。
夜半,林家小院外,一人在东张西望,鬼鬼祟祟。
他缩头缩脑地叫了几声“书山”,慢慢走入屋里。林书山听了叫声,从书房走了出来,堵住了来人。来人正是陆二宝。只见他笑容可掬,换了一身灰色短衫,挎着一个大包袱,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林书山猜知其意,朝林四六的房间看了一眼,见房里灯火摇曳有光,拉着陆二宝走出小院外,变色道:“你骗我了,筹什么粮草。”见陆二宝依然笑意不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顿觉多说无益,只问道:“你要往哪逃去?”
陆二宝朝南望去,只见前方云雾飘渺,天色灰蒙蒙,叹道:“往南去,越往南越好。”
林书山没好气道:“你逃得可真远。逃兵可是要杀头的。最南端也是王土,逃不掉。”
陆二宝眼珠转了转,道:“你说得对。我往西南去,去巴州。”
林书山叫道:“你疯了。巴州尽是修道兽族横行,方圆千里没有一个人,你找死。”
陆二宝苦笑道:“只能这样了。落阳城很快就要沦陷了。我不肯臣服于凉国,也不想丢掉性命,只能逃了。听说巴州虽然无人常住,可有道修士常常去那历练,或许我能遇到他们,得到他们帮助。或许能捡到他们留下的修仙功法。倒那时,我也不惧谁了。”眼睛现出异样的光芒,道:“这是唯一的出路。”
林书山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道:“你要逃了,只怕你说的前方大捷不是真的。”忧虑问道:“说实话,前方战事如何了?”
陆二宝摇头道:“我边军虽作战英勇,退敌无数,可黑甲军却求胜心切,冒然出击,中了敌人埋伏,全军覆没了。李亦泽将军战死沙场。黑甲军已灭,我军心动摇,逃了不少兵士……”
林书山道:“逃了不少兵士,你是其中一个。”眼里冒火,骂了一声:“败类。”
陆二宝脸面涨得通红,道:“黑甲军完了。关口守不住了。我们一起往巴州逃吧……哦,不,我往巴州去,你们可以去京城。逃吧……”“逃吧”二字说得几近哀求。
林书山道:“你去吧。我可不怕魔军。”
陆二宝道:“可是你爷爷,你需要为你爷爷着想。北方魔族杀人不眨眼,不收俘虏。你知道吗?在北方的战场上,魔军人人腰间系着若干死人头,那可全是我方战士的头颅啊。真是太恐怖了。他们以人头作为领赏资本,十分勇猛嗜血。黑甲关一破,燕州守不住了。我想他们极有可能屠城,以此炫耀武力、胜利。”说到这,后脊背不由得掠过了一阵冰冷的寒意,身子一颤。
林书山一怔,目光闪动,正色道:“我们怎能轻易让出我们祖辈生存的地方?大周虽大,但寸土不能丢失。他们敢来,我们决不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陆二宝急道:“可是……”忽听一声轻咳,转身一看,只见林四六正倚在门口,一双炽热的目光正看着林书山。
林四六缓步而行,说道:“书山,说得好。大周寸土不可丢失。”
林书山叫道:“爷爷!”
林四六慢慢走来,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陆二宝一番,缓缓而沙哑道:“没想到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怪不得我这几天睡觉不能安稳,原来祖宗的地盘要落入贼手了。”
陆二宝道:“林爷爷一同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卷起重来未可知。”
林四六摇了摇头,望向茫茫天穹,神色黯然,道:“你们快走吧。落阳城绝不可让魔军进入一步。守备祖宗土地是我的事,收复土地、剿灭北凉魔头在于你们了。你们可快快离开。”
陆二宝叫道:“官军不能守住,百姓怎么守住。”
林四六淡淡道:“落阳城自然有落阳城的守护之神。什么官军的都是饭桶。”摆了摆手,不愿多看他们一眼,不耐烦道:“走吧。”
林书山知林四六不肯离开,与北凉魔国相抗却是九死一生,道:“爷爷不走,孙儿不走。孙儿愿与爷爷共同守卫落阳城。”
林四六凝视着林书山的脸上,神色凝重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微笑,点了点头,朝陆二宝道:“书山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你比他大,是哥哥,带他离开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林书山心想:“二宝当了逃兵,我可不是逃兵。”坚定道:“我决不离开。”
陆二宝见林四六作为街里街外有名望的长辈丝毫没有责备他当了逃兵的意思,喜出望外,道:“放心吧。您要保重。”心知林书山脾气倔强,无法说服。飞快地扬起一拳,忽地击打在了林书山后脑勺上。陆二宝毕竟是个老兵油子,这一拳着实不轻,林书山无备,立时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书山醒来,见陆二宝大汗淋漓,背着自己往前狂跑,心想:“逃兵,逃得好快。”翻身跳下,朝北远眺,道:“何必往西跑。我们北去黑甲关看看。”
陆二宝擦了一把汗,气喘吁吁道:“才走了十里路,累死我了。”喘了一阵,道:“去黑甲关看看?黑甲关有什么好看的。高橙大柱国的军队折损了一大半,迟早守不住的。”
林书山目光闪动,坚定道:“兵不在多,在于将。我要亲自去看看。”
陆二宝急道:“高大柱国难道不会用兵?那魔军凶猛剽悍,如蚁般爬向城墙,黑压压一片,杀了一批来一批,我军伤亡甚重。我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如今只能快点逃了。”
大敌将至,林书山无计阻敌,自思学而无用,心烦意乱,又听陆二宝不停提到逃跑,冷冷道:“你个逃兵,罗里吧嗦的说逃,快逃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少烦我。”
陆二宝理直气壮,絮絮叨叨道:“林爷爷嘱咐我保护你,我怎能抛下你呢。我们是兄弟,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岂是抛下兄弟,独自逃跑的人?你是书生,现在可以上京考科举了……”
林书山恨陆二宝称他“书生”,一拳打了去,手心竟忽觉有一丝气息在波动。这一拳速度顿然快了不少,正中陆二宝肥厚的脸颊上。陆二宝哪能闪过这快如风的一拳,“哎呦”了一声,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嘴里喃喃叫道:“娘呀!牙掉了。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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