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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今夜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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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帝姬携侍女出游,行至合虚附近的玄丹山。这玄丹山上自天地生时便有无字碑,相传有天书相镌于其上,唯有缘人得以观之。也是命数使然,帝姬本是驾云路过。她练的太玄丹少了两味灵药,便来合虚山来寻觅,顺便找老道人下两局棋。在玄丹山顶,遇见一只黄鸟与一只白鸟在云间翩翩嬉戏,好生可爱。便生了兴致,按下云头去寻那两只鸟玩。那黄鸟见她们飞来,并无惊讶,似有意似无意,渐渐地将帝姬引至无字碑。老道路过玄丹山何止千万遍?那碑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若硬说有的,倒是鸟儿在上面拉了几泡屎尿,或者几株鸢萝攀于碑上。”

“帝姬见此碑时,却象是一面铜镜,里面密密麻麻,罗列出无数影像。景物变幻,林林总总,俱非她素日可见。老道也曾打听碑上现出的是何种场景,帝姬却只是摇头,三缄其口。于是灵药也不觅了,带着黄白两只异鸟回归天庭。见了帝后,便陈说天将生变,自己已发愿下界历劫。向天帝苦求三日,道是若她下界历练,或可拯救生灵一二于水火。”

“天帝自然不肯答应,只是摇头不允。王母爱女心切,日日苦劝。帝姬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意孤行。天帝因帝姬是来寻老道的途中出的变故,传老道前去问迅。老道原也不知无字碑上刻了些什么,一概茫然。与天帝推算许久,也是毫无头绪。要知道天帝之能,通天彻地,竟然还有推算不出的事物,何等怪异!万般无奈,只得应喏帝姬。按规矩下界前需饮丹朱汤,忘却天界历历种种,便如同凡世的寻常子弟。老道因知此事首尾,昔日帝姬也常到合虚玩耍,算是有缘,便收她凡世间的帝姬为弟子,略作成全。”

“帝姬降生时,老道已在一旁先行等候。诞生之处,乃在武帝皇后素日所居的**殿,只见紫气东来,瑞气盈庭,满室皆闻棋楠香,人皆异之。嘿嘿,那凡世间的人,哪里看得见半空中黑鸦鸦立在云端的,乃天帝与王母携众相送。因降生时的异相,武帝赐名伽蓝,其后妃所生诸妹,俱以十八伽蓝神为名。”

“帝姬喝了丹朱汤,忘却天界种种,通天之能却并没有失去,只暂时封印。待她长到七岁,老道便前往云梦,略施小技,便将帝姬收归门下,教授仙术,掩人耳目而已。只是她已全然忘却下界的缘由,老道自然也未提点,只待天劫发动,走一步看一步罢。”

这洋洋洒洒一大通话下来,玄元真仙的茶杯早又空了。原阳道人再替玄元真仙续上茶汤,手中茶壶却没有放下,环顾四下方缓缓说道:“此事殊异。莫非那黄白二鸟在玄丹山等候帝姬驾临?连真仙都没有看出无字碑的异相,可见只与帝姬有深厚渊缘,或因帝姬而起也未可知。”玄元真仙默然无语,心道只怕实情就是如此。原阳真人续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若天地如沸,则大道何在?绳绳苟苟,苟苟绳绳,经营千载的琼天宫,不知能否保住一二?既如此,贫道愿附骥尾,同历天劫。呵呵,只恐此身已在劫中。”“太虚渺渺浩浩,日月星辰罗布其间,不计其数。若太虚是棋枰,日月星辰便是棋子,何人是执黑白对奕的那只手?”玄元真仙起身,环视脚下云海,但见天地苍茫,日月黯淡,一丝血色隐隐从云层渗出。不由得概然一叹。两人静立山顶,任凭罡风吹拂,烈烈如刀。

椒房殿已是酒阑人散。人世间的悲欢还在上演,丝毫不察巨大的暗影正朝着这浮世的繁华步步逼近。

皇后端坐于床,火光沿着半拢的纱帐照在她脸庞,看起来有些明灭不定。温暖的火光,也让她的皮肤有了质感,便如同一幅静默的画。她感到肌肉僵硬得有点疼痛,似乎还有一点点饿。但她并不想动,也不想说话。涂抹着椒泥的宫殿温暖芬芳,四周熊熊燃着的火炬间或有一两滴油脂落下,发出“嗤”的轻响。温暖中带着怅惘,多么象遥不可及的幸福,如今却近在眼前。

门外脚步声响起,帘子自外揭开。侍女赶紧屈膝迎接半醉的皇帝。皇后也站起身来,预备侍候洗漱。璃苏却十分温存地同她说:

“朕有些醉了。你可觉得饥饿?且先吃点糕点,朕先去洗浴。”说着便掀了帘子,走进耳室。面红耳赤的侍女正待跟进去服侍,里边却传来皇帝模糊的声音:“你们在外候着。”皇后和侍女们都松了口气。

雷音静立桌边,似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火光自她侧面照过来,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地,印在牡丹百合撒花帐上,愈加显得身形优美,纤细圆润的颈项尤其醒目。璃苏自浴房出来,散着发,披着软缎袍子,趿一双栾木拖鞋,越加显得丰神秀丽,双目炯炯,深不见底。

见到雷音拘束的模样,素日刚硬的心忽然一软。这是他的皇后,将来要替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脑海里飞快地掠过驾御在黄鸟上飞天的女子,她是那么的璀璨,星星般光芒四射,然而也同样遥不可及。她身边站着的男子,霸气而不失温柔,与她那么相配。

“这就是命?”他在心底感喟一声。这时侍女已替雷音拆了钗环,摘去首饰,宽了大衣裳,服侍她洗漱了,扶她坐在床上后,方弯腰行了礼退到门边。

璃苏看了看脸涨得通红的女人,似乎笑了一笑,体贴地挥手令侍女们退出宫室。

“陛下,您睡着了没有?”璃苏方朦胧入睡,忽听枕边人轻声发问。却是极坚决地说道。

“嗯?”他瞬间清醒过来。“皇后,有什么事?”

“嗯,是这样子。臣妾见阿姊法术高强,十分羡慕,故此心生异想,也想学习法术。”

“你阿姊会的,不是法术,是神仙术。”

“是的,臣妾就想学习仙术,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与陛下,不让阿姊担忧。”锦被里的脸小小的,青丝散落枕上,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神仙术,要有仙缘。”过了很久,雷音以为皇帝已经睡着了,璃苏才回答,声音怅然若失。

“臣妾会求阿姊教导。”

“女帝陛下国务繁忙,哪里抽得出空?”哪怕是在新婚的床上,泽方的皇帝陛下还是很理智。

“嗯,那就找樱,樱也好厉害呢。”雷音坚定地回答。

回应她的是一只温暖的手掌盖在她的小手上,轻轻拍了拍:“睡吧,明天再说。”他可实在是疲倦了。

脸畔响起香甜的呼吸声,温暖,厚重。眼睛和身体都酸涩不堪的皇后,却怎么样也睡不着,又不敢动,十分难受。

一只手揽了过来,将她抱在怀里,用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说:“乖,好好睡。”

皇后奇迹般安心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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