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绝命女领导),接着再看更方便。
小周“哦”了一声,就继续开车。在一个比较僻静的小餐馆前,他停车让刘立海下来吃午饭。吃饭的时候,刘立海就和这家小餐馆的老板聊,问他们这里的孩子上学问题怎么解决。
老板看了看刘立海,又看了看小周,答非所问地说小周是本县人,刘立海肯定不是本县人。
刘立海问老板:“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板一边盯着刘立海看,一边收拾碗筷,嘴里也没空着,说:“你长着一张嫩白的脸,在林县冬季和夏季时间最长,风吹雨打,不可能有这么嫩白的脸。”
刘立海被老板说得脸一阵发烧,他又感觉是不是自己的这个样子,常让人误解,他就不是一个能够干实事的人。他不甘心地又问老板:“这里的孩子们上学有问题吗?”
老板这次没有回避刘立海的问题,而是问他:“你是当官的吗?看样子不像。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这里的孩子上学很成问题。几个村合在一起才有一所小学,好一点的家庭拼着命把孩子往县城里送,差一点的家庭,任由孩子们自生自灭了。”
刘立海又问老板:“这个问题最严重的是哪些村?”
老板说了一个名字,周家湾村,有十个自然组,算是岗子岭镇最大的一个村。只是周家湾村小车进不去,摩托车可以进去。刘立海让小周在餐馆里等他,他让老板送他去,误的工,他付工钱。他拿出五十块钱给老板,老板欣然同意。
一路上,老板给刘立海讲,这里的孩子们失学率比较高,十二三岁去打工的现象普遍得很,一个班几个学生十几个学生都算正常。刘立海没有说话,这些情况超出他的想象力,他从来没有去想乡村的教育状态,也从未去过这么僻远的乡村。他生活在京江市,他的生活概念里没有乡村这个词。尽管他在北京上大学的时候,班上也有从乡村而来的学生,但是这些学生的家境大多比较富裕。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在镇上或者县城上的学,真正从乡村一步一步考入北京的孩子,在刘立海的生活圈子中,真的还没有遇到过。
周家湾村到了,小学坐落在一个山脚下,有两排房子,一排显然是重新装修过的房子,一排则破败不堪。刘立海直接走进了校园,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只有三个教室有孩子们在上课,而且每个教室的孩子们一群面向朝东,一群面向朝西。其中有一个教室竟然只有六个孩子朝向一致。
刘立海的出现格外引人注目,孩子们都往窗外看,惊动了上课的老师。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从教室里走了出来,问刘立海:“你找谁?”
刘立海问他:“我想见见你们的校长。”
老教师说:“我就是。”
老教师的裤子打着补丁,手上沾满了粉笔灰,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深浅不一地交织成一幅岁月的苍桑图画。刘立海鼻子一酸,他实在没有想到他看到的现场是这个样子,这些和他的想象完全脱节。他对老教师说:“老师好,您上完课,我再和您聊聊好吗?”
老教师笑了笑,转身走进教室,让学生们自习。他带着刘立海去了他的宿舍,宿舍的窗户破损的地方用报纸糊着。这个情况在电视里见过,在真实的生活里,刘立海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大学生愿意在北京过着无比艰难的蚁族生活,也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家乡去。
刘立海问老教师:“你们学校有几名老师?工资由谁发?”
老教师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有三名,镇里分来一名年轻老师,可干了不到两个月,就走了。现在就剩下他还有一位女老师,也四十多岁了。他们老了后,谁来管这些孩子们呢?工资原定一百五一个月,村里没有钱,通常能够领到一半就算万幸了。”
刘立海没想到老教师们的工资如此之低,后来老教师给他解释,他们都是村里请的代课老师,这一代课就是几十年,“代”字取不掉,他们就享受不了国家有关教师补贴的种种待遇了。老教师还告诉刘立海,以前这所小学很火红,那个时候他还年轻,虽然是代课老师,可他觉得很自豪。那个时候孩子们多,一个班四五十人,有从城里来的知青,有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老师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现在孩子少,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学生要么在镇里上学,要么直接在县城借读,乡村小学就破败了。主要还是师资力量不足,导致学生家长们拼着命地把孩子往县城送。据说县城私立学校很火暴,大多都是这些在外打工,或者做生意赚了钱的家庭,高代价地培养着孩子们。
老教师讲的这些,刘立海相信。他不止一次看到过相关的消息报道,“寒门难出贵子”,“普通家庭的孩子教育输在起跑线上”等等,好幼儿园加好小学加好初中加好高中就等于能够上好大学,就等于能够找到好工作,进入好的环境。这些在网上到处可以看到,再说了农村孩子比城市孩子先天接受的教育状况就不一样,他们所拥有资源稀少,这是农村孩子教育所面临的最大困境。
刘立海以前看到这些报道时,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引起他的关注。他认为这样的生活离他很远,认为他也不会经历这样的生活,认来自己生在城市,长在城市,与他无关。没有想到,他踏入官场的第一站,就是教育问题,就是这些活生生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让他心酸的同时,找不到安慰老教师的语言。直到离开周子湾小学,刘立海都没有找到安慰老教师的话。只是老教师一直把刘立海送出了学校的大门,临走的时候,老教师对刘立海说:“如果你是城里的记者,请帮着呼吁一下,关心乡村的教育,就要解决好乡村代课老师的待遇问题。我们老了,要退下来。可是待遇跟不上,几个年轻人愿意守在乡村小学里呢?”
刘立海很诚实地握紧了老教师的手,他没有答复老教师提出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掀开教育的面纱时,会遇上什么样的阻力,他想在林县来一场教育改革,但是行得通吗?他内心并没有底。
官场是一个大江湖,没有永远属于谁的铁交椅,就不可能有永远说话算数的人。古得胜不是在聪明地玩拖的游戏吗?其实在任的哪一个领导又愿意去解决上一任领导留下来的麻烦事情呢?这就是中国官场的特色,一朝皇帝一朝臣。
刘立海带着很沉重的心情回到了林县,乡村的调研会让他掌握第一手材料,可是如何把调研中发现的问题,解决到零发状态,恐怕是他目前最大的一次挑战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刘立海没有想到他的一份关于教育改革的方案递交上去后,会引起方方面面那么强烈的反响。
那是在由刘守望领头的一次县级领导会议上,刘守望提到了刘立海这份关于教育改革的方案。刘守望在会上问刘立海:“听说你微服私访了一个月?”
刘立海没弄清楚刘守望问他这句话的意思,就照直说:“各位领导,经过一个月的调研,有两件事让我触目惊心。一个是在有编的教师队伍里,违规而上的数量大得让我触目惊心;一个是乡村没编的老师们的待遇之低让我触目惊心。我想,这是关于林县集体利益的事情,我希望得到各位领导的支持,在林县来一次实实在在的教育改革。”
刘立海话音一落,会场响起了一阵私语声,刘立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刘守望却冷冷地问他:“看来,你这一个月的收获不小。但是谁告诉你,林县的改革没有实实在在进行过?难道除了你,林县喊改革的声音都是假的吗?”
刘立海没想到他的话让刘守望这么反感,等他拿眼睛去看刘守望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没有事先请示领导就在会上高调表态的错误。他私下里没有找过一个人,包括龚道进也没有提起过这样的一个改革。而且他也没有问过冷鸿雁,关于改革能否进行,怎么进行等问题。他不想事事处处听从于冷鸿雁的,可在这样的一个会上,在他被刘守望一顿抢白后,他才知道,这种贸然强调他分管教育的重要性的行为是极为不明智的,他等于否定了其他领导们的工作和业绩。
刘守望一来林县就大刀阔爷地要求改革,他在微访了一个月后,提出了关于林县改革方案的十大措施。可在常委会上,除了他激情高昂地强调改革的重要性和改革后的利益性以外,其他的常委居然没有一个人附合他。那一次会议,刘守望是灰头灰脑而退。接下来的事情,他的十大改革措施全部泡汤,就连整顿机关作风这样的小事情,也没有按他的想法进行下去。他整顿吃喝之风时,林县凡是沾上餐馆这两个字的人,居然集体性地来林县政府门口罢工示威,直到他不得不请龚道进出面,这件事才不得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