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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尾宴要用的器物,崔氏早已叫人送来,连厨娘舞姬都备好了,并不需要钟意劳心,是以将请帖送出去后,她便恢复了往日清闲,不时往湖边垂钓,日子过得怡然自得。
“居士又去钓鱼了?”院落里的菊花开的正盛,益阳长公主拿把剪刀修剪枯叶,见她拎着鱼篓回来,打趣道:“昨晚还有一尾鱼入我中梦哭诉,说自从居士来,便鱼不聊生了。”
钟意听得笑了:“既然如此,以后再吃鱼,我便先念会儿经,愿它们早日转生。”
“偏你能言会道。”益阳长公主忍俊不禁,又叹道:“先前只有我一个人在此,清净却是清净,只是太过孤寂,你来了,倒是热闹许多。”
“不止如此,”钟意与她相熟起来,也不客套,笑道:“时不时还能开荤,吃全鱼宴呢。”
“去,刚说了几句,又没正经。”益阳长公主嗔她一句,便见有个年轻女冠在外踌躇,收了笑意,道:“何事?”
“观外有客人至,”女冠入内行礼,道:“是来找居士的。”
“哦?又是哪一家的娇客?”益阳长公主摆摆手,示意钟意去见:“快去快去,又有人来讨教了。”
“并非哪家女郎,”那女冠有些迟疑,顿了顿,方才道:“是个年轻书生……”
……
来人约莫二十上下,生的文质彬彬,背着竹筐,见一美貌女冠前来,不免有些拘谨:“学生罗江,乃青明县人氏,来人可是怀安居士?”
“我是,”钟意上下打量他,道:“青明县距离长安不算近,你到此地来,所为何事?”
罗江屈膝跪下,顿首道:“居士大恩,请受我一拜。”
“快快请起!”钟意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将他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做什么?”
罗江却不起身,接连向她叩首三次,方才抬头道:“学生乃青阳人氏,父母兄弟、族里旁亲相聚而居,此前山崩幸免于难,正要谢过居士大德。”
“你快起来,”钟意被他拜的失措,急忙道:“我将山崩之事说出,是为父亲,虽然救助山下黎庶,却非本心,哪里敢受你一拜?真正救助百姓的,是盛德天子与青明县贤吏,你的大礼,我受之有愧。”
“若非居士道破天机,天子如何盛德,也无法未卜先知,这便是功德,”罗江起身,道:“先前家中事忙,近日才得空,前来道谢。”
他将竹筐放到一边,又自行囊中取出一份厚厚文书,递给钟意:“山中没什么珍惜之物,只有些微薄物与一片诚心,居士不要嫌弃。”
钟意翻开那份文书,便见洋洋洒洒万字谢辞,笔力雄健,想来书写之人很有功底,剩下的数十页却是各式落款签名,不下数千,有的端正笔挺,有的歪歪扭扭,却都极认真。
“于我而言,只是说了几句话,大家如此,实在是……”钟意心头一热,向罗江躬身道:“愧不敢当。”
“居士不要这样说,”罗江见她如此,不知该将手脚往哪里放,结结巴巴道:“我们也没有什么能报答居士的地方,便只带了些山菇来,居士长于长安富贵,想也看不上,但总是一点心意……”
钟意打量他衣着,温声问:“青阳至长安,也有几日路程,你是怎么来的?”
“县尉帮我打点过,乘坐驿馆的马车,”罗江道:“一路顺畅。”
钟意微松口气,笑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
“其实,我此来还另有件事相求,”这位居士生的太美,罗江甚至不敢直视,低声道:“我能为居士作幅画吗?”
“放肆,”玉秋变色道:“这是什么道理?”
“你先别急,”钟意看这人说话条理,文质彬彬,该不是无礼之人,便制止了玉秋,问道:“你为我作画干什么?”
“居士于青阳有大恩,三老商议之后,决定在青阳为居士建座生祠,”罗江道:“见我画技微末,略有几分本领,便叫我来。”言罢,又将附属县尉与三老印鉴的文书取与她看。
“生祠?这怎么使得?”钟意摇头道:“简直荒唐。”
时下立生祠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官吏治一方,若行善政,尽得民心,也可在经吏部考核后于其地建造生祠,只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哪一个不是闻名天下的能臣贤吏?
钟意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与之相提并论。
“《唐律疏议》有言,实无政迹,辄立碑者,徒一年,居士不在此例,”罗江劝道:“不必忧心。”
“我忧心的哪里是这个,”钟意摇头苦笑,忽然察觉到什么:“你学过《唐律疏议》?”
“是,”罗江道:“学生也略微念过几年书。”
钟意翻开先前那份文书,道:“这上边的谢辞,也是你写的?”
罗江有些赧然:“是,献丑了。”
钟意思及他此前所说,又问道:“三老既然叫你来为我画像,想来画技同样出众了?”
罗江道:“尚可,但求能绘居士风仪之万一。”
钟意心里冒出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她问:“你姓罗名江,可有字吗?”
“学生还差两月及冠,”罗江道:“无字。”
男子的字往往都是成年及冠时由师长赐予,沈复那样少有才名,被皇帝亲自赐字的,当然是凤毛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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