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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愚忠,你祖父,曾祖更甚,为父明白已经晚矣,既伤了自己身体还连累了你柏杰叔父,”说着,陈谦剑眉竖了起来,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道:“我本可以讨一纸天子诏,征讨桓温,并剿灭于荆州,但还是被你祖父忠君所影响,担心内斗会被胡人乘隙而入,现在想来甚是悔之。”
“这……”
“纵然你无此心,总有他人会取之,这是无法避免,也是大势所趋。”
“父亲,儿定会记住您的话,审时度势而为,但如今桓温三次北伐迫在眉睫,儿该如何是好?”
“如今的桓温已是强弩之末,你的决策我已知晓,退出中原,放弃青、徐二州,留兖州回建康,坐山观虎斗,很好!在智谋方面你强过父亲许多,但以你现今实力是斗不过桓温的,那就让鲜卑人和朝廷去斗他吧。”
“朝廷?朝廷有谁能斗得了桓温?”
“你放心,没有了我,王谢两家自会应付,你不必多虑,多年来,这两家因为有我在,也是韬光养晦,看似波澜不惊,一旦我不在了,他们绝不会甘心受制于桓温。”
“哦……原来如此啊。”陈望一边琢磨父亲的教诲一边想起了诸多未解之谜,连连叩首道:“父亲教我。”
“没什么可教的,望儿,还是那句话,不必愚忠,彼可取而代之!”
“是!父亲,孩儿还有一事不明,孩儿为何自小生长在宫中?褚太后为何对孩儿这么好?”
“唉……她是你的亲娘。”陈谦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事只你大娘、陈安、柳绮三人知道。”
陈望虽然惊讶,但也隐隐有此感觉。
只听陈谦继续道:“柳绮本是褚蒜子宫女,只因为父当年……唉 ,不提也罢……为她的声誉,只能对外宣称你是柳绮之子。”
陈望心道,父亲当年还是个花花公子,连太后都……
“此事你也不要声张,要待柳绮为母亲一般,毕竟她膝下还有你的两个弟弟。”
“是,父亲!您麾下这些文武官员们……”
“呵呵,”陈谦冷笑道:“随他们去吧,朝廷如何用,是朝廷的事,你不必在意,杨佺期、王荟、谢石等人自幼追随于我,犹如我的门生故吏,他们家世显赫,你现今是降服不了他们的,江卣、江绩叔侄二人可用,至于刁彝、梁山伯也随他们去吧,朱序、桓伊乃难得将才,可拢之。”
“父亲,那后面年轻一代的人,有谁还能用之呢?”陈望抬头仰视着父亲问道。
“王蕴之子王恭,胸有大志,盐梅舟楫,当年我在王蕴回京履职之时就已说好,那是可用之才,另有柏杰之子柏华,殷师之子殷仲堪,还有你二弟陈顾,陈安也可放心使用,最重要的是陈安一手创立的北府兵,你要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殿中将军毛安之,北府兵中的刘牢之都曾是我的贴身侍从,前者可信之,后者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弃之。”
“儿看过官员名册,京口的北府兵不是谢玄率领吗?”
“谢玄是陈安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他唯命是从。”
“哦,原来如此……”
陈谦忽然有些着急,他有些嘶哑地大声道:“时间不早了,你的决定我已知晓,就按你说的做,记住!替我保护好家人,若是你哪一天对不住你大娘和你阿姐,我虽在黄土之下,也当不饶你!”
陈望连连叩首道:“儿,谨遵父命!”
抬头见陈谦转身欲离去,赶忙跪爬着过去,双手紧紧抓住陈谦的战靴道:“父亲,您还未告诉我,我该如何取晋代之,桓家部将、子侄众多,桓冲一代俊杰,桓豁文武双全,还有桓石虔、桓石民、桓石秀……更有王谢子弟遍布朝野,北方鲜卑慕容垂当世英豪,氐秦苻坚英明神武,王猛将相大才,我该怎么应付……父亲,父亲,我,我……”
“望儿?望儿!你放手,你抓疼我了!”
陈望睁开眼睛,只见双手紧紧抱着一只柔软的东西。
抬起头来,却看见了柳绮正站在身前,一脸厌弃地低头看着他,一边叱责。
再看自己的双手,正紧紧抱着柳绮裳下的大腿,慌忙撒开了手。
揉了揉眼睛,按捺下纷乱的心绪,有些抱歉地道:“参见母亲大人。”
柳绮换上一副笑脸,莞尔一笑,娇滴滴地道:“望儿,做梦了吗?刚才一直听你在喊父亲。”
陈望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是,母亲,我梦到了父亲。”
“天光已大亮,再有半个时辰你该去大堂议事了,我特来给你送早饭。”说着,柳绮伸手指了指外屋的桌几又道:“一进来,你就抱着我的腿,唉,父亲已经走了,你要节哀,江北还指望你呢。”
“多谢母亲,母亲也节哀啊。”陈望软软地倒在了床榻边,喃喃地道。
他此刻最想回忆着父亲所说过的话,生怕忘记,信息量太大太大了。
基本颠覆了他穿越而来后的所有幻想。
现在心中无比反感眼前这位“母亲”,只暗暗祈求柳绮早早离去。
耐着性子道:“母亲,您回去歇息,儿子过会儿就过去吃饭。”
柳绮眨着一双跟脸部极不匀称的大眼睛,思忖了一会儿道:“那你趁热快吃啊,等议事回来,我找你有话说。”
“是,母亲,我回来就去拜见您。”
“嗯,”柳绮点头,扭动着丰满的腰肢转身走出北卧房。
陈望依旧虚脱的头枕着卧榻边,身子躺在地上,回忆着父亲所说的一切话。
他还有诸多未解之谜,比如跟自己素来交恶的司马曜、司马道子兄弟二人,比如江南世族还有谁跟咱们陈家交好,比如丁忧三年后该如何东山再起,谢玄、毛安之、刘牢之……
没想到在这里唯一见着活的陈谦,竟是托梦,唉,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自己竟然是父亲和太后的私生子,那父亲、谯国夫人、陈安三人为何不让柳绮之子陈顾袭广陵公爵位和兖州刺史一职?
二弟陈顾无论人品还是本领都没问题,对了,那问题一定出在柳绮身上!
陈望抽丝剥茧,终于渐渐心中明朗起来。
杨佺期为何极力推荐二弟,差一点就得逞了,他……
想到这里,不由得出了冷汗,但他不愿多想下去。
依杨佺期的家世和地位,还是跟随父亲多年征战,出生入死的旧部,应该不会……
父亲断言晋祚不会长远,想想他在世时效忠的这些皇帝,司马聃、司马丕、司马奕一个个不务正业,但以后就不会出励精图治的明君了吗?
即便是不出明君,哪怕是个傻子如晋惠帝司马衷,世家大族也还是会忠于大晋的,他们和司马家是捆绑在一辆车上的利益共同体。
是既得利益者。
自立,取而代之,陈望笑着摇摇头,谈何容易,连想都不敢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望站起身来,去外间擦了把脸,头脑清醒过来。
去桌几边坐下,吃着柳绮亲自送来的早饭,边想着待会儿去大堂议事,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吃罢早饭,穿戴齐整,推门出了北屋。
后院其他屋还没有动静,应该是都未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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