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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楠看着县令,明明他眼里露出惊叹,但他说不要的语气,是真诚的,这县令倒也能克制心性。
“亚楠来看着这个青松,就好似一个老僧,撑一只手卧着,似乎入了仙境,不如就叫立地成佛?这样一来,这个盆景,至少能值几百两,甚至更多。你这个盆景,贵在稀少奇特,贵在意境难得,但凡这样稀少奇特的好东西,一般贵人都会喜欢上,尤其是那些信佛的贵妇人,更会喜欢。”
县令拒绝了如此盆景之后,依旧兴致不减的拉着亚楠的手,细细教导着,让亚楠心里稍微有些感动,虽然说县令是这样极为讲实惠的人,但他讲实惠之余,也还有赤子之心。
“可是亚楠还是想送给叔叔,叔叔就答应了吧?”
亚楠说的极为真诚,甚至带着恳求。东西若不好,自己也不会送他了,也不过是找机会还他的人情啊!
“不是叔叔不答应,而是这个盆景,叔叔绝不能收下的,不然叔叔内心可是不安的,亚楠可不要再为难叔叔了,叔叔还有事,明天一早过来取饼干跟曲奇,还望李掌柜费心了。”
县令站起来,准备告辞走人了,县令心里清楚的很,自己送人情给孩子,就是要让孩子记着自己的好,若是自己要了孩子的那个盆景,那自己前面就白送孩子的人情了。
东西再好,也不如留着人情好。
毛建立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盆景,但毛建立忽然感觉有些想法,他想起了上次自己带亚楠进花圃的时候,亚楠就弄了不少小树桩回家了。
顿时毛建立感觉到这个孩子,天生就是娇贵的孩子,嘴巴娇贵的不行,连玩的东西,都能弄得如此昂贵,如此孩子,简直是个宝啊!怎么就没有生在自家?
算了算了,这孩子也只有赵子诚那个进士能养的出来,自家一介商家,怎么能养出这样娇贵的孩子?
自家能跟这孩子合伙挣钱,已经是福缘了,还有大儿子,已经来信说下个月就进户科,任左给事中,从七品,这让自己一家喜不自胜。儿子不仅仅有了官身,还是在户部任给事中,在京城做官,虽然品秩不高,但却比地方官有机会升迁,真是多亏了孙谨公公的帮忙才有这样的好事。
但真正说起来,自己还得感谢亚楠这孩子,这份情,自家会记住的。正好今天自己看到亚楠又吃出新品,不如还是跟她合作,将这些卖到省城去,这一次,自己家暗地里多分亚楠一些,不然都没机会回报这孩子的。
“叔叔?要不然,您再帮我把这个盆景,一块送给那个孙伯伯吧!”亚楠既然看到吕县令眼里的坚定,不好再强求他收下,便还是一起送给孙谨算了。
自己开口要送的东西,虽然没能送出去给县令,但自己也不好再留下了,索性借县令之手,再送孙谨,孙谨若是一样欣喜,也会给吕县令记个好,怎么也能稍微还一点人情给县令。
再说孙谨有了好东西,才能在宫里站的更稳,这对自己来说,自然是有利无害。天生自己要想做出这样的盆景来,也不算难事,过几年,自家院里的那些树桩,一定还能做出来各种形态美的盆景来。有的是机会挣钱。
县令站住脚,回看这个精致的孩子,恍惚间,有种错觉,觉得这孩子根本就是一个落入凡尘的精灵,虽然才六岁,但却深得人心。
没有想到,自己再三婉拒,还是婉拒不了这孩子对自己的好意,也罢,自己正愁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去见孙谨呢!
现在能借亚楠的这盘奇特盆景跟曲奇饼干的方子去见孙谨,即使自己送的东西一般般,但孙公公只要看到亚楠让自己带的好东西,自然会心花怒放,顺带的,孙谨也能记着自己的情份。
县令如此便收下了亚楠的盆景跟曲奇饼干的方子,也说好,等自己回来,再给亚楠办那个庄子的事,县令打算亲自跟亚楠交接那个庄子,也叫旁人知道,这个庄子不容欺负。今天时间来不及了,只能等自己从京城回来再办这件事。
县令跟亚楠说好之后,先走了,毛建立辞别县令之后,留下来再次要求跟亚楠合伙卖曲奇跟饼干的事。
二舅舅二舅母都很高兴,没有想到今天才做出来这个好吃的,毛东家就来帮自家卖去省城了,一想到上次跟毛东家合伙卖的月饼,仅仅两个月就挣了那么多,这个曲奇跟饼干,可不止能卖两个月,若是能跟月饼那么好卖的话,可就不得了了。
亚楠依旧是跟毛建立约定五五对分,毛建立也依旧要替亚楠准备高雅的礼品盒子,再标上金玉满堂的标识,剩下的,就等着卖了。
亚楠等毛建立也辞别之后,才认真跟二舅舅他们说:“二舅舅,二舅母,曲奇跟饼干,不能跟月饼相比,月饼是中秋送礼必备的,省城里面的贵人,又互相攀比,死要面子,月饼自然能卖的厉害。
但今天我们做的曲奇跟饼干,就不可能这样卖的厉害了,这些东西,富贵人家可吃可不吃,全凭人家喜欢,到时候,不论毛爷爷分多少钱过来,我们都要相信他。”
亚楠是怕二舅舅他们会拿月饼跟曲奇相比,怕少的多了,影响他们积极性,更怕他们在不经意间伤了毛建立的心。
说实在的,哪怕你能做多少好东西,但你没有良好的销售渠道,没有良好的客户群,好东西也会砸手里,甚至还会被人窥探惦记。
自家跟毛建立合伙做生意,其实是极为省心省事的,做人要知足,能有如此上佳合伙人,可得好好珍惜着。
亚楠这次回到家,带回来一些好吃的曲奇跟饼干,带了厚厚几沓子普通宣旨,还有四套笔墨,加上一个四个砚台,亚楠乘机找到借口,拿出来自己四百两银子。
亚楠拉着爷爷奶奶,一起进了六叔的屋子,打算先跟爷爷奶奶六叔他们说着。
“爷爷,县令大人一看到我的鸟窝,就说喜欢,非要买了去,我不肯,万一那两个鸟又飞回来了,不是还要鸟窝吗?
可是县令大人有些生气了,脸色不好的丢下四百两银子,说,这个他买定了!我有些害怕,二舅舅也不敢说话,就这样,鸟窝变成了四百两的钱。
后来我跟着二舅舅在县城看到有人卖庄子,听说那个庄子有一百多亩,可惜不怎么出粮食,还长了不少野葡萄,就值五十两银子。
正好二舅舅做的这个饼干就要葡萄干,所以二舅舅叫我买下来,让我以后留着做嫁妆,还说那个庄子里面的葡萄,也可以卖给二舅舅做饼干,不过,县衙里面的人说,那个庄子还要一个月才能给我,说人家要把葡萄都摘了才给我。
回来的时候,我想着融哥惠姐他们能写不少字了,就花了五十两,买了这些宣纸,笔墨砚台。爷爷,我,我是不是错了?我不应该自己私自花钱,应该把这四百两一起带回来,交给爷爷的?”
亚楠也是醉了,为了能把自己的钱光明正大的给家里改善生活,自己小小年纪,便要算嫁妆了,可怜见的,自己真不着急嫁的啊!谎话说的也越来溜了。
爷爷一脸的不可思议,呆呆的看着亚楠递给自己的三百两银子,这孩子玩个鸟,就意外的卖了四百两,但好歹那鸟还能开口说话吧!
可孩子玩的这鸟窝怎么也卖了四百两?值当这么多钱么?不就是山里的老树桩吗?还是自己动手挖的呢,县令怎么就一定要花那么多钱买呢?
自家跟县令也没有交情啊?若是叫自己去跟县令打招呼,说那个不值钱,就是山里的老树桩,自己想想也胆颤啊!
“亚楠,你给我说说,你当时有没有告诉县令大人,这个不值钱,是山里的老树桩,是你六叔给鸟做窝的?”
爷爷可不敢欺负县令大人不知情,谁敢昧着良心挣县令这么多钱?可别等县令将来知道了就坏了。若是县令不知情,自己就是再害怕,也得硬着头皮跟县令说明白了去。
“我当然说了,二舅舅还在一边听着的呢,县令大人说,他一个父母官,绝不会欺负我一个小孩,县令说那个不叫鸟窝,叫青松盆景,还给我那鸟窝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立地成佛。我当时还说,我可以送给大人,但大人说他要买立地成佛送人,非要给钱,我不敢不要。”
亚楠半真半假的带着委屈的,解释自己鸟窝变成钱的过程,力图说的萌,说的让爷爷无话可说,自己可不是要做生意的,这是县令大人强买了自己鸟窝,自己一个孩子能怎么办?只能给啊!
亚楠还做出委屈的撅嘴的样子,惹的爷爷,毫无办法,只能将孩子抱在怀里,一边拍打着孩子的小背部,一边苦思冥想,县令到底为了非要花这么多钱买亚楠的鸟窝?
立地成佛?爷爷想着县令给亚楠鸟窝取的名字,忽然脑海一阵闪光,还真是那么回事呢,若是县令不这么取名,自己还想不到孩子的鸟窝像卧佛。
再一想县令要送礼给人的话,肯定是送给更大的官,若是拿不要钱的东西送人,好像是不好,只有花的钱贵,才能显出送礼人的诚意。
爷爷顿时一拍大腿,原来如此!
一起纠结着想着的六叔跟奶奶,被爷爷忽然这一巴掌,吓了一大跳,都瞪大了眼前看着爷爷,等着爷爷说话。
“好了,既然县令买了就买了,我们家亚楠本来就是有福气的人,上次那个鸟不是被亚楠卖了四百两吗?这一次鸟窝卖了四百两,也不稀奇。
不过,这件事谁也不要说出去,县令买礼送人,自然也不愿被人知道,这个钱还是跟她二舅舅上次给的放一起,都做亚楠将来的嫁妆吧!”
爷爷想通之后,倒也痛快,很快决定了这笔财产的去处,还是给亚楠做嫁妆,爷爷也不想想,亚楠的嫁妆,明面上足足六百多了呢!这样的嫁妆在农村里,可是吓死人哪!
亚楠嘴唇抽搐,爷爷这个心眼偏的,也太厉害了吧?爷爷可不止有自己一个孙女哪!
亚惠姐,还有自己的亲姐姐,都是爷爷亲孙女呢!更何况爷爷还有那么多亲孙子,一个也不管了啊!他们可是都读书呢!
“爷爷,这三百两不能算我的嫁妆了,那个庄子已经是我的嫁妆了,这个应该是爷爷跟六叔二叔的。
树桩是爷爷二叔六叔挖的,后来六叔一直修剪着才会被县令看中,六叔更应该得这些钱。
爷爷,六叔还要娶六婶,还要盖瓦房,还有,二叔二婶也应该住瓦房了,我跟惠姐住的那个土屋子里面,总是有味道,六叔跟爷爷奶奶住的屋子里面,也不好闻。有泥巴的味道。
还有,还有,我们家还要多买很多田地,这样就可以收租子,以后我们家的人都能天天吃白米饭,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天天吃白米饭了!”
亚楠趴在爷爷怀里,跟大人似的,说着一家人的蓝图。
“亚楠,六叔的命都算是你救得,为了救我,你连养的鸟都舍得卖了,这卖鸟窝的钱,六叔不能要。”
六叔率先表态,六叔的神情,明显还带着愧疚。总之是自己害的孩子,连喜欢的鸟都卖了,若不然那两个会说话的鸟,能天天逗着孩子高兴多好?
“嗯,都给亚楠留着做嫁妆。”奶奶也点点头,亚楠本就娇贵,就应该多存嫁妆,不然将来亚楠怎么吃的了那么些苦?
亚楠不如她姐姐亚琪,裹了小脚,又得她娘看重,将来亚琪一定能成贵妇人,亚惠从小能干,唯独亚楠最叫人不放心,既没有裹脚,也吃不了苦,能有这么些钱傍身,自己也放心。
“爷爷!奶奶!六叔!你们都听我一次,好不好?我一个人已经有很多嫁妆了,再多了我都觉得对不住惠姐了,惠姐天天忙家里,却还不如我,已经有了这么多嫁妆呢。
若是爷爷奶奶把这些钱花了,给家里盖上瓦房,买上田地,这样家里人以后都吃上白米饭了,我也不要因为一个人吃白米饭,心里难受了。”
亚楠说着说着,眼泪似乎就要掉下来似的。
“好了好了,这个孩子,好好的哭什么?爷爷就听你的,给你六叔二叔盖瓦房,剩下的全买地,好了吧?”
爷爷见亚楠说着说着就要哭了,顿时着急,暂时也不要多想,先答应了孩子再说。
爷爷打算,亚楠卖鸟窝的钱,也得跟亚楠爹娘说一声,等他们过年回来,在商量买地盖房子的事,毕竟这也是家里大事,大儿子理当知道。更何况还是亚楠得来的钱,更应该让亚楠爹娘知道。
“好啊好啊,爷爷,那我们明天就去买地盖房子?”
亚楠一高兴,顿时从爷爷身上蹭下来,高兴的手舞足蹈,这下真的可以让爷爷奶奶享点福了。再也不要看着爷爷奶奶住土坯房,吃杂粮了。
“哪能这么急?盖房子买地的大事,怎么也得跟你爹娘说一声,等过年的时候再商量这件事吧?横竖也没有几个月了?”
“爷爷,不等了,好不好?爹娘他们回来一看到家里盖了房子,买了田地,一定很惊喜,我们就给爹娘一个惊喜,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爷爷!”
亚楠压根不想等,自己爹娘是什么心性的人,自己还不清楚,虽然他们身为自己爹娘,但对于自己来说,自己最想孝敬的却是真真切切心疼自己的爷爷奶奶他们。
爹娘若是好的,回来之后自当高兴,爹娘若是有私心,哼,正好花了钱,免得被他们惦记,自己在爷爷手里三百两嫁妆,就当是给爹娘的试金石吧!
爹娘心疼自己,孝敬爷爷奶奶,自己才会认可他们,若不然,别指望自己这个女儿,当他们是爹娘!
被外祖父大舅舅他们深深伤害过的亚楠,如今对至亲之人,也存了提防的心思。
“我的小乖乖,怎么说也得让你爹娘知道一声的,这是家里的大事啊。”
奶奶过来搂住孩子,语重心长,一家人若是想和和美美的,就得互相敬重着。
“就是,亚楠乖,你爹娘过年就回来的,等一等,不着急的,好不好?”六叔也过来哄有点上脾气的孩子。
虽然亚楠是为了家里好,为了自己好,但这么多的钱,实际上是亚楠带回来的,亚楠爹娘不知道,实在是不妥。
亚楠傻呆的看着爷爷奶奶六叔他们的认真态度,虽然他们有时候宠溺自己倒了不像话的地步,但到了有些时候,他们又很有原则,任凭自己刚刚怎么卖萌,都没能打动他们。
诶!难道还要自己眼睁睁看着爷爷奶奶他们过一段时日的苦日子?想到这个,亚楠的心难受起来,脸色也有些恹恹的。
很想很想跟爷爷奶奶他们说,这个是自己的私房钱,自己做生意挣的钱,想怎么给爷爷奶奶花就怎么给爷爷奶奶花,跟爹娘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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