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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嘴上,修成不几年的梯田沿着大路两侧不太规则地排列着,由于没有考虑水的来路和去路,好多处 堤埂被山洪冲垮,露出一个个沟沟豁豁。山洪还是倔强地按照千百年来形成的线路流淌着,那条南北方向的大道实际是山洪冲击形成的泄洪沟。日积月累,泄洪沟低洼下去,人们借着泄洪沟的地势,踩出一条路来。
一场春雨洗刷了悬浮在空中的灰尘,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沁人心脾。刚下过春雨的地面坑坑洼洼,一男一女正在一步一顛地爬着山路。男的担着沉重的行李,女的跟在他的身后背着背包,打着手电筒。男的是俞致祥,女的是俞惠萍。致祥要去省城上大学,赶发自通渭县吴家堡乡的早班车,惠萍是为他送行的。刚才还能分清楚的大路,突然看不清了,大概是黎明前的黑暗吧!手电筒不照倒还罢了,手电筒照过处,分不清哪是水坑哪是路面。惠萍黑夜没有走过山路,跌了几跤,“噗嗤!”“噗嗤”喘着粗气。
“惠萍,你咋来哩?”致祥明知故问。本来说好建社送致祥去吴家堡搭车,走过故里河时惠萍换上了建社。原来是二人商量好的掉包计。
“想和你说阵话哩。”
“天天在家闲坐,说话还要费这么大的劲?”
“不说松柏峪人拿眼盯着你,就是两个当娘的也不愿情吧!”
“你说的也是!”致祥也在为没能和惠萍痛痛快快地说上一阵话感到一桩心愿未了,几次回头向世昌堡望去,一直到伟岸的世昌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惠萍的突然出现,使他的失落感一下子烟消云散,“我不过是嘴硬,心里和你一样。”
“想说的话太多了,一下子堵在嗓子眼里呢!”
“时间早着呢,路也长着呢,慢慢说!” 两人攀上了牡丹嘴。
“致祥,有相好了没有?”其实,她看见他穿的那件灰色的高领毛衣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有了!”
“哪里的?”惠萍突然愣了一下。
“松柏峪的。”致祥见惠萍突然没了声气,笑了起来。
“我说是你们同学中间的。”惠萍轻轻地在致祥的背上拍了一下,也笑了起来。
“在学校除了做题还是做题,哪有时间想这事!”他说的和信上写的一模一样。
“你让我咋说呢?你这样说我爱听,但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你说曹俩算啥哩,说是心爱的,说个心里话也要偷偷摸摸的。说不是心爱的,两个都在心里惦记着对方。你说,往后的日子咋办哩?”惠萍的声调有些伤感。
“我觉得只要你心上有我,我心上有你就行,以后的事还真没有想过!”
“那我要是去了北京呢?周继愈说他研究生毕业后,接我和旺旺去北京呢。”惠萍手中的手电光开始发红了。
“果真如此真好,对你好,到北京去你也有个事干。你看曹一起耍大的,岁旺当了老师,建社当了公社干部,就剩你一人了。”
“你说得是真心话,可我总觉得没有和你在一起好!”
“到北京对旺旺好。男娃要他爸带呢!娃和他爸朝夕相处,家庭条件好,受教育程度高,将来肯定有出息。”致祥滔滔不绝地述说着去北京的理由。
“咋就不想想你自个儿呢?你和魏桂芹有来往没有?”惠萍对去北京的话题有些厌烦。
“没有的,一面都没见过!”
“我见过,在故里农贸市场遇面的。她知道我是松柏峪人,主动跟我打招呼,还说她是你媳妇呢!” 惠萍突然脚踩进一个土坑里,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她咋能这样说呢?”致祥一手抓住惠萍的胳膊,稳稳地扶住她。
“我真想扇她一个耳光!买东西还讲个先来后到,俞致祥是我的人,你胡说啥哩!可是又一想,我都替别人生娃了,有啥权利扇人家耳光呢?”手电筒的光线微弱的连脚下的路面也看不清了。“致祥,你说人为啥要长大呢?”
“你这不是说瓜话嘛,那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事。你愿意一天是一天,你不愿意一天还是一天。”
“谁和你说这些呢,我的大学生!我是说还像曹小时候那样,生活是紧张点,可是你记那时耍社火的情景,多热闹啊!曹俩顶着旱船,岁旺子他爸、我炳文爸扮演梢公,曹俩模仿着各种乘风破浪的动作,多好啊! ”
致祥也回到幸福的回忆中,“好,好!那也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你记,还有俞殿元、俞大龙两个社火尾巴的滑稽劲儿,说是给曹俩说媒,让人笑得肚子疼。”
“我觉得他俩不是开玩笑,真的是给曹俩当月下老!”
“真是奇了怪了,你也有这个感觉?我就是因为这样想才给你写信的!”
“这有啥奇有啥怪的,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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