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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萧进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他发现丁穆炎是个说话极有技术的人,开场第一句话就把重点拎了出来,抢占了道德与法治的最高点,任凭对方再说什么,这句话像旗帜一样立在那里,谁都无法撼动。
“……那时候我刚好下班,看见有人在闹事,听说是陈主任被几个人堵在了房间里,就很担心……”
老警察打断了丁穆炎的话:“那几个人是什么人?”
丁穆炎依然保持着笑容,可眼中的温度已降了几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也希望你们能调查一下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扰乱医院正常的秩序,要把我们的医生往死里打。”
萧进忍不住想为丁穆炎鼓掌,他仿佛看见丁穆炎一脸无辜地甩出一个又一个罪名往人身上砸。
“对对,丁院长说得对,我刚才问过他们,他们说是一位病人的家属,这病人上个月在你们医院做手术的时候死了,有没有这回事?”
“你这么说的话,是有这么回事……”
话没说完,门咚的一声撞开,进来一个警察,他啪的一下把帽子往桌上一摔,露出一个剃得极短的板寸头,大大咧咧地骂道:“妈的这群无赖还敢嚣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叫我说就应该把他们拖厕所里揍一顿,看他们还……”
“何越!闭上你的嘴!注意你的形象!”老警察呵斥。
这个叫何越的是个年轻的小警员,横冲直撞有点愣头青的意思,丁穆炎记得萧进破门后,他第一个冲进来把闹事者按在地上。
小警察这才看见丁穆炎他们在,立刻安静如鸡地缩到一边,捧着保温杯喝水。
老警察瞪了他一眼,对丁穆炎又立刻换上笑脸:“不好意思啊丁院长,他刚刚参加工作不懂规矩,我们继续。那什么,刚才我们说到那病人手术台上死了……”
“这事我听说过,那位病人是做肝脏手术,术中心脏病发作没能抢救过来。”
“对嘛,就是死在手术台上了,所以家属呢有点情绪。凡是都讲前因后果,你说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让人家家属怎么接受得了?”
“好好的一个人送来医院干什么?在家打牌晒太阳不好吗?”
“噗!”角落里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小警察何越把茶水喷了一桌。
老警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他手忙脚乱地抹嘴巴擦桌子,抱着水杯背过身。
“人家是来治疗肝的,却死在心脏病上,这不就是个问题吗?”老警察道。
“这很正常的,警察同志,就好像你车坏了,以为只要换个轮胎,结果还要修发动机。”
“可人是死在手术台上的。”
“心脏病发作可不会管你是在手术台上还是梳妆台。”
“你们是医生哎,总有点预防措施吧?”
“安全套都还有失败几率呢。”
“难道你们医院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丁穆炎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问这种问题,眼神愈冷,笑容愈深:“经你提醒我想起来了,那位病人的主治医生还不是陈主任,也就是说陈主任跟他们一家人一点交集都没有。”
论怼人,就没见丁穆炎输过,丁穆炎怼天怼地,看谁不顺眼就怼谁,连陆老都会来上一句,更何况是一派出所警察?萧进在边上听得津津有味,但他发现今天的丁穆炎和平时的丁穆炎还是不太一样,平时丁穆炎怼人时总寒着脸先摆出一副“我实在懒得理你”的样子,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没有恶意,但今天他始终语气温和面带微笑,乍一看没有什么攻击力,实际上暗藏杀机,想从他嘴下讨得便宜,可谓天方夜谭。
他很清楚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记下,一旦先对警察翻脸,就会失去道德的至高点,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授人以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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