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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蕙,你休要在父亲面前胡闹!”,周柏直起身,极力保持着面容和音调的平静。
他本想再多喝几句,但却被周显冰冷严肃的目光制止了。周柏只得狠狠地瞪了高氏一眼,俯下头,再不敢作声。
昨日待周夫人被禁闭修裕堂已成定局后,周柏就细细想过,出身谢氏的母亲犯下大错,父亲周显是断然不会再将中馈再交给同样姓谢的长嫂兼表姐。而在深夜里造访浣香院的长兄周松,也已明确表示自己将上山为祖母守坟,很是语重心长地交待了他一番。
周家诸子除却周松,也就周柏即嫡且长,他自以为接过周家内外事已是板上钉钉,可万万没想到高氏会在此时会突如其来地整了这么一出。
周柏暗悔着,莫不是因为在昨晚兄长走后,他特意跑到高氏房中交待她要知机地把管家权拿到手里时,多讲了一句“若是忙不过来,让倩娘帮打理。”,才让高氏妒意上头,做出如此拆台的短视之举。只怪当时,他也只想着,高氏从没有过当家经验,而妾室孙倩在楚州处事还是较为周全的。
“老二媳妇,你可知我本有意将主持中馈之事交付与你?”,周显低声问着,沉痛但并不特别意外。
高氏与周柏的不睦,他早有知。只是他曾经希望这一对能糊涂着得过且过,等年纪大了勉强做个老来伴就好。可这个自己很是中意的媳妇,还是过于聪慧了些,可能早已猜到了些没法让她再忍下去的事实。
高氏泪流满面地伏下头。道:“儿媳愧谢父亲的厚爱了。蕙娘无德无能,不敢承此大任。但请父亲准了媳妇的别居之请。”
曼云心中暗叹口气。偷偷瞄了站在身边的堂哥周慎一眼。前世里的二伯娘带着自己,选择了避居庵堂。而这一世,有了周慎在,高氏显然勇敢了许多。侄女和亲儿,还是有着轻重之别,但这是人之常情,对二伯娘来说,也是好事。
“蕙娘,我且问你,你若与周敬轩析产另居离了周家。觉得家中事应当交付与谁?”,周显的问话,让在场明白“析产别居”之意的成人和几个大点的孩子都有些呆了。他们很明显地听出周显并不类其他的家翁,不是在劝和,而是在劝离。
高氏顿了一下,沉静地答道:“父亲决断,媳妇本不应轻易置喙。可按媳妇之想,三弟妹一直管着霍城祖宅事,为寻齐哥儿也一时不得南下。可让她继续理事,四弟妹也能协理着。长房恪儿也近成丁,待过个三四年,父亲为他聘了淑媛。由嫡长孙媳掌着家,各位叔母帮衬着也就是了。”
一室之内,周家的几个媳妇心中立时五味陈杂。特别是谢氏已抬起帕子掩着脸轻泣了起来。
刚才,周显将长房夫妻安排着分开。让谢氏专心伺候周夫人,又借着三房事暗训了周恪。谢氏已近乎地绝望以为长房将被周家所放弃。
却不想高氏一步退,也给长房退出了几分生机。
“蕙娘,那就按你的建议吧!”,周显倦倦地点点头,挥手示意让周恪给高氏磕了个头,沉声说道:“周恪,你年虽未及冠,但阿爷先给你定了字为‘子诚’,望你今后能谨记今日事。就算你二婶与二叔分开了,但仍是你的嫡亲长辈,慎哥儿也是你的手足兄弟,望你还能以诚待之。”
“子诚谨记祖父教诲!”,周恪立时换了祖父新赐的字自称,毕恭毕敬地向着高氏又伏首复行一礼。
“父亲!”,周柏终于忍不住地尖叫一声,道:“您的意思,是许了高氏与孩儿析产别居?”
“许!为何不许?”,周显苍凉一笑,转向高氏道:“二媳妇,你夫妻缘薄,公爹也不强求,此时分了,也是好事。只是兹事体大,你父早逝,老夫还是要听你长兄的意见的。前番京中来信,言道长德已外放允州,离江南也近了,到时待他到任,我就去信问他。”
高氏默默一拜,不再言语。
“父亲,你如此处置不公!孩儿不同意析产别居,我要休妻,休了这个妒妇!她不就仗着周家现在落魄,她娘家哥哥却得重任,在这儿装样拿乔……”
“蕙娘,你不解释下为何要跟他别居?”,周显的手指冷冷地指向了周柏,问着高氏。
泪流满面的高氏摇了摇头,揽住了跑到她面前的儿子周慎,依旧是一言不发。
周显叹了口气,道:“家有贤妻,却不自珍!周敬轩,你媳妇是见慎哥儿年幼,不想伤着他。我只提一人,你自知便罢了。”
“明霞!”
被提及的亡人姓名让室内的气息一滞。
周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望着老父似乎洞明一切的深邃眼神,呆了一会儿,又突然地吼了起来。
“若因此事,父亲厌弃孩子根本毫无道理!是,占了明霞身子的人是我!但她本就是娘亲放在高氏身边的大丫鬟,为孩儿侍席暖床,天经地义!谁晓得她会自尽!主家享用过的女人,照旧嫁给那些贱民的一堆儿,怎么不都死去…………”
从周柏突然喝出声的那一刻起,高氏就紧紧地捂住了儿子的耳朵,不想让他听到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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