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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就是散居各地的候王。
二十年前,江南之地的候王曾群起而乱,打击齐国氏族,结果被氏族们联手打压了下去。大阳泰王、景郡王、冀北郡王华成世,都是那一役之后的幸存者,当初势大的几大诸王如今早已经烟消云散,王室族人惨遭屠戮,如今所剩,不过十之二三。
当年大肆屠杀皇室亲族之时,冀北郡王华成世曾极力上表为候王们求情,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这个没有涉足其中的候王,被削候驱逐,从齐氏宗庙里除名。改齐姓为华,发配冀北苦寒之地,不许回京。
时至今日,还有几人记得,冀北郡王也是大齐的皇族一脉,和齐国先皇喝着同一个母亲的乳水长大。
月柔婷淡漠一笑,先皇当时皇帝当得真可谓辛苦,从大齐建国开始,皇权就一直旁落,比起华夏几千年来军政大权系于一身的帝王们,实在是太过憋屈。
这时,忽听前院有开门声响,女子眼神瞥向窗子,耳朵竖起,静静出神。
“姑娘,你睡了吗?”
静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月柔婷答应了一声,她就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姑娘,夜里凉,奴婢给你换一个火盆。”
月柔婷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可是王爷回来了吗?”
“恩,”静妍脆生生的答道:“我听开门的小李子说,王爷去了望春楼宴请骁骑营的几个将军吃饭,还把昨天叶王殿下送来的那些舞姬都送了他们。”
月柔婷闻言顿时一愣,看着红红的火盆就不再说话。
“姑娘?”静妍皱眉叫道:“姑娘?”
“恩?”月柔婷抬起头来:“什么事?”
“没事的话,奴婢就先下去了?”
月柔婷点头:“下去吧。”
“那姑娘早点休息。”静妍关上房门,外面的风声突然变大,嗖嗖的吹过窗棱,前院的声音渐渐变小,渐渐的归于宁静。
再过五天,她就要去骁骑营赴任了,阿申今晚宴请骁骑营的将军,其用意可想而知。
他们总是对对方说,一定要坦诚相对,决不隐瞒,一生信任彼此,永不心生嫌隙。可是随着年岁渐长,有些事情,还是让他们无法对对方坦诚的说出口。比如她和齐亦琛的恩怨,她心中对贵族做派的厌恶和不以为然,还有他在外面的另一副模样,放浪形骸迷惑他人的浪子嘴脸。
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深入心肺的默契、携手以共的情谊让他们总是默默的对对方做出最妥善的安排。尽管不说出口,但是面对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们永远是生死相随的家人。
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大雪夜,她寻药被打,满身伤痕,一步一踉跄的在雪地里跋涉,怀抱着他的救命药材,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想要赶回去,却在冷寂幽森的篁园里看到病的奄奄一息但却惶惶不安强撑着身体,低声呼喊她的名字找寻自己的他一般。那一天,单薄的少年满身病痛,但却决然的背起伤痕累累的女子,嘴唇发青,面色苍白,在漆黑的夜里孤独的走着。即便步履蹒跚,神情却异常坚定。
那一天,他跪在她的床前,握着她的手,在女子将要昏厥的眼皮前一字一顿的低声说此生此世,必不会再让她受人欺凌。
那时候的他们,连在夜间高声说话都不敢。可是就是这么一句毫无气势的承诺,却深深的震撼了她的心神,让她将这个侥幸得来的一生,系在了他宏图霸业的刀锋之上。
第二日,在叶良辰再一次带人前来逼迫的时候,无权无势的少年华冀申被砍下了一段小指,若不是齐亦琛赶到,可能整只手都要断在叶良辰的刀下。
那天晚上,是月柔婷进入禁宫之中第一次哭,也是唯一的一次。
缺衣少食的时候,她没有落泪,被人欺凌的时候,她没有落泪,遭到鞭打遍体鳞伤的时候,她也只是睁大了双眼,牢牢的记住仇人的长相,不显露出一丝懦弱。可就是那一天,阿申被砍断了一段小指,晚上却固执的不肯给她看伤口的时候,她却再也忍耐不住的痛哭失声了。
她可以忍受饥饿、忍受痛苦、忍受轻贱,可以忍受自己承受苦楚,因为她知道,她总会长大成人,总会逃出困境,总会一刀一剑的亲手报仇雪恨,她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时间。
可是她却不能忍受身边的人受到伤害,阿申的手指断了,谁来为他治好?
那天晚上,她哭了很久,哭到阿申手足无措,最后只能笨拙的抱着她,拍着她不断抽泣的背脊,举着右手说你看只断了这么一小节,不耽误握剑,不耽误练刀,不耽误吃饭,不耽误写字,没事的。
江南月府被屠,写让她感觉没有了亲人。可是就在阿申断指的那一天,她突然发现她也有亲人了。于是,她才能放任自己情绪上短暂的软弱。
他们两人都是一身孤寂,在这世上,除了彼此,没有旁人。
火光照在女子的脸上,夜色越发朦胧,窗外更鼓绵长,夜深风重,月柔婷抬起头来,望着外面摇曳的树影,缓缓在缩在软榻上,她晚上没有吃饭,此刻正在静静的等人有人来敲门。
“柔婷,”
果然,半晌之后,有醇厚温和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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