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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不懂得感恩。”卫央恼怒地忿忿骂道。
李微澜微笑着瞧着他,不必她问,他自会百般给自己找籍口。这世上的过错,但凡与他有关,那也是别人的问题,这人是这样认为的,甚么事情都这样认为的。
没了捧哏的人,卫央未免有些不得劲,悻悻摇摇手无精打采便要走,教闻声赶来这里寻平阳通报的赵匡胤与潘美拦住,两人尚未见识过卫央的倒打一耙,潘美奇道:“卫率正此话怎讲?须知,卫率正射杀人家良人,如这锦娘子的妇人,亲来报仇那也是料想中的事情哪。”
“这女人,我敢肯定她是被高继宗那厮强抢了入洞房的。你们想啊,下手抢她在前,又坏她身子在后,这样的仇人,岂不才是真正的仇人?我替她先杀了,那便是帮她报了血海深仇,正所谓失身之恨,破身之痛,世间最为大的仇莫过于此。”卫央言辞凿凿地推断道,“与此时大仇得报的痛快相比,既成事实的夫妻之实,那又算得了甚么?”
推断到此,卫央把手一拍:“我想这女人心里定痛快着呢,但还是碍着面子找我麻烦,这还不算不知感恩么?你们倒是说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这好人做地实在太憋屈了些。”
赵潘二人面面相觑,这人怎能不讲理成这样?
女郎听他说地荤,悄然挪步往远处走了走,甚么失身之恨破身之痛,这话儿怎敢说出口,这人还要不要最后的脸皮了?
又听卫央义正词严道:“又所谓丧偶是小,失节事大,这锦娘子糊涂成这样,真可谓是天下独一份儿了。赵将军,潘老将军,你们倒是评评理,还有比我更委屈的人么?”
这个,这个还真有。
这锦娘子确有三分姿色,她本是伪魏军妓营里的女子,因生就机灵心,教党项以三匹骏马换了回去,发付在侦知院中行事,后逢蛾贼二首领高继宗往党项走动,逢着这能驭骏马可使长刀的女子,当时十分喜爱,又以重金求为侍妾,可谓这高继宗真是她命里的贵人,怎会是强抢所得?
如此,射杀高继宗,这锦娘子一身的本领,最善马背上将套索来临阵捉将,这也是个本性刚烈的女子,自高继宗教卫央射杀,知晓这些恩怨人物的赵潘等人便知定会逢上锦娘子来寻仇。
可这寻仇之事到了卫央嘴里,竟还是锦娘子颠倒黑白了。
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又听阵中女将高叫道:“听闻卫百将单枪匹马视千军无物一般,莫非生怕咱们区区妇人不成?若真是个男子,快来战,休作乡野妇人姿态。”
听在耳里,卫央大怒,跳脚叫道:“我是不是男子,你来亲身试试便知,生在外头聒噪甚么?”
转面向女郎拱拱手:“麻烦传令开下门,教人请这娘们进来,倒要教她见识见识甚么叫做真男人!”
女郎啐道:“怎可厚颜如此,你这人,你这人好歹留些道德可好?”
卫央腼腆道:“啊,你的意思是,有些事儿做得,说不得?哎呀,瞧我这,光顾着被这娘们气坏了口不择言,见谅,见谅。”
女郎心道:“看来倒是个有面皮的人。”
此念不容余音泛起,便见卫央嬉皮笑脸摇着头道:“看来要这样——赵将军,麻烦你出去喊一声,就说这众目睽睽之下教她辨认我到底是不是真男人,这实在有些有辱斯文,她要真有胆量,快教她进来,找个没人的地方,那样才好两人坦诚相见,嗯,坦诚相见。”
赵匡胤骇然摇手往后退,还道你果然知些面皮,原来更不要脸的话在这里等人来着。
卫央又添了一句:“别急着去啊,我这人出了名的怜香惜玉,这么大冷天的,跟她野战实在是有点怕冻坏那小身板。好了,这下你可以去通知了,多谢啊,麻烦了。”
女郎险险气个倒栽葱,狠狠一跺脚,丢下这事儿教卫央自决,她索性不管了。
赵匡胤忙如飞随从而去,眼看潘美虽老,跑地比他还快,只好跑出数十步又转过身来,大声道:“卫率正,这锦娘子只点将要与你厮杀,恐怕高继嗣小儿另有阴谋,咱们该去聚将防备了,此事,此事你奉令自决便是,咱们就此别过。”
卫央只好又转头瞧孙四海,孙四海拂袖钻入军帐,卫央怎敢追去?
难不成,真要咱自己上阵去?
卫央有点不乐意,倒不是上了阵下不去手,如今敌我相对,若真教他上阵,一枪刺死这锦娘子,那也无非又教他装模作样摇着头对着尸体感慨几句话的事情,他不忿的是,分明这是决战,你等贵胄大将不正经安排军力部署,这是要当耍猴的瞧还是怎么着?
女郎与寻轻骑主将成两面夹击之谋略,卫央自忖他这官儿也算升地很快了,再立些战功,放在平时自然好,官越大俸禄越高不是?可现如今……鬼才乐意当那劳什子轻骑主将呢。
轻兵率正就已经够凶险的了,一师主将?
卫央还没那个思想准备。
忽然,卫央眼前一亮,远看这锦娘子也算是个有姿色的女人,寅火率的老光棍可不少啊,甯破戎那厮是有家室了不能算,老窦可还单着呢,而且周快好像是被原配给送了绿帽,阵上给他来个拉郎配,那也是一件佳话不是?
不过,周快还有降服这母老虎的本领,窦老大么,恐怕他那三拳两脚刚上去就得一命呜呼,这不合算。
“不过,据说两虎相争必为母虎,倘若老窦真饥渴到死也不惧的份儿上,那也合该他得个美娇娘。”卫央禁不住自先乐了,快步往寅火率那边走,心中一边盘算,“老周是个闷骚的人,恐怕心结未结,暂且说破了他面皮上挂不住还不愿上阵,不如先刺激刺激老窦,顺带着看甯破戎这厮有没有贼胆纳妾,如此一来,三全其美哪!”
寅火率眼见一个娇滴滴的婆娘竟点名要与自家率正单挑,一个个稀奇无比,尚未见过卫央匹马大枪的老卒纷纷持械往聚集处聚拢——倘若斗将,那也该针锋相对才是,这婆娘点了兵马,自家率正也合该引本部人马去迎敌才是。
方整出乱糟糟队列,那锦娘子又叫道:“唐营里竟都是缩首之徒,胆小之辈么?听闻呼延赞老贼待卫央如私出,何不亲来作战?”
左营里怒翻了小将呼延必兴,教亲随点兵马取长槊,往中军帐中来寻呼延赞求战。
呼延赞就立在高处,披甲带马持双鞭,呼延必兴来请战,他老人家竟不着恼,笑道:“何必与区区妇人一般见识,你且看了,卫央这小子恐怕已生捉弄之心了,咱们只管瞧热闹便是。”
左右将校各自不忿,呼延赞喝道:“无中军将领旗号,敢出战者便斩。”
于是各自凛然,不敢再提应战之事,呼延必兴好不愤懑,拐马不带一兵一卒直奔轻兵营来,逢着杨延玉纵马自右营来,见面均愤怒非常,一起道:“走,会同卫央,定将这婆娘斩于马下才是。”
叵料入营来,远远见寅火率已点起人手带好战马,两人方喜,心下都想:“这小子真是个重情义的,果然生了怒气,咱们没看错人。”赞尚未毕,自那处飞马奔出王孙,呼延必兴扯住他马头,奇道,“你家率正不想亲自出马拿了那婆娘么?”
王孙笑嘻嘻道:“两位勿恼,咱们率正说了,先打打这皮娘的气焰,待周百将自中军取槊回来了,再将这婆娘拿来掌嘴出气。”
说完,扯起缰绳,这厮似得了甚么泼天的富贵,喜气洋洋冲出山口,纵马奔到了那一彪军马的面前。
“这小子,作甚么打算?”呼杨二人面面相觑,思而不得解,遂走马寅火率面前,撞见竟教徐涣带人取胡凳往高处斜坡上去的卫央,忙扯住问,“兄弟,这婆娘忒是可恶,咱们想出去拾掇他,父亲不准将令,只好来寻你,你快点齐兵马,咱们一起杀出去。”
卫央忙教徐涣:“小徐子,多带两幅胡凳。你们两位也忒心急了,这女人是可恶,可不打打她的气焰,抓回来也不能教她改口认错——我替她杀了她那个强逼着她入洞房的男人,这还找上门来搦战来了,不要急,准备看热闹。”
安抚好两个暴跳如雷的小将,卫央回头问随在一旁的甯破戎与窦老大:“老甯确定不纳妾,老窦确定不娶妻?”
甯破戎摇头如中风:“女子妇人,自是端庄的最好,这婆娘动辄拔刀子要捅人,太麻烦,还是算了。倒是老窦,我瞧着与这婆娘甚有夫妻相哪,要不,我来压阵,教老窦出去拿人?要么,左右都是兄弟,我来拿住那婆娘,老窦你只管等着入洞房?”
老窦白眼一翻,哼道:“这婆娘看是个凶恶的,你瞧那身量,要甚么也没有,拿甚么能生儿子?不能生儿子,要她何用?甯百将自去擒了,自用便好。”
“没出息!就知道上炕生娃,你这个老窦,活该你到如今还在单着。”卫央很是恨其不争,又拐带着损了甯破戎一顿,已到了能瞧清楚战场的斜坡上,搭起胡凳,卫央蹲在上头靠着土坡翘起了二郎腿,“耐心瞧着罢,待会儿老周回来,有他好棘手的。”
老窦忙点头称赞:“不错,不错,率正所言极是,这婆娘,该是周百将那样的人降服的。”
王孙这厮嬉皮笑脸更比卫央教人生气,目光猥琐,笑容市侩,嘴里更损的要命,那锦娘子一瞧见他飞马奔出,忙教左右持械倒退,自持绣鸾刀走马飞来,喝道:“识得锦娘子手中刀么?鹰犬爪牙,将性命来!”
王孙喝住战马,回头往本营里瞧瞧,双手乱摇高声叫道:“慢来,慢来,本人王孙,只是个来传话的,你若不愿有眼无珠,便该饶我说话的工夫,回去复命的工夫。”
说罢将双眼一闭,大义凛然地叫道:“当然,你们这些蛾贼胡虏,自然不会跟咱们正经的唐人讲道理,你男人打不过咱们率正教射杀了,你打不过咱们率正不敢待他出战,将我这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轻兵死士先一刀杀了,那也亏得你下得了手。”
锦娘子闻言煞是迟疑,按住刀勒定马皱眉道:“你这厮生就个油嘴滑舌,杀你这样的人物,辱没我这刀,你快回去复命,教卫央来送死,须不杀你这下作之人。”
王孙睁开眼,笑嘻嘻将目光将锦娘子上下打量。
她年纪并不太大,正值二十六七的齿轮,更非娇嫩的花朵,反而是个浑身上下都熟透了的红柿子。其美不比正经美人,但那一举一动里颤巍巍的浑圆胴体,隔着铠甲也起落得媚惑十足。
念着卫央的打算,王孙没敢往深了亵渎,只在那丰腴的脸蛋上狠狠盯了两眼,吞一口口水笑嘻嘻道:“锦娘子是吧?我叫王孙,按咱们率正的话说,往后熟了你就知道了……”
锋利的刀贴着王孙的下巴,险险戳入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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