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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匆忙过来陈家吊丧的辰光,不单单灵璧,实则母子三人的脑袋里俱是浑浑噩噩的,乱成了一锅粥。
可这会子辞回家去的路上,伤心过后,眼泪虽还含在眼眶里挂在眼睫上,心思却已逐渐清明了起来。
只一路俱都默默无言,快到家时,一手搀着孟氏又一手牵着灵璧,极力想用自己还略显单薄的肩膀硬撑起整个家的桑硕忽而脚步一顿,扭过头来,同孟氏道:“娘,陈大伯这一去,陈氏族中再无人能够弹压,又会生出甚的变故来,谁都说不好,咱们家还得早做应对才是。”
其实之前光顾着伤心了,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的能说去就去了!
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正寝”这两个字儿,不管搁在谁人身上,都是难能可贵的好事儿,可陈顺元今年这才多大寿数?正值壮年!
就这么无缘无故的猝然而去了,连句话儿都没能留下,不但叫人始料不及,更比天灾人祸死于非命更叫人痛心,也更叫人无法接受。
哭得泪人儿似的陈既英看起来虽然已经勉强能够接受父亲猝死的事实了,却沉溺于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桑硕过来劝慰他的辰光,他捂着胸口拉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猜想着会不会是连日里操劳过度的缘故。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整天也喝不下半碗粥,铁打的人也熬不住。果然,头发一撮一撮地白,又一撮一撮地落。我爹原还想着既是事情都已经了得差不多了,黄泥塘也可以复工了,接下来总算是能喘口气儿了,哪成想心里头绷着的这根弦一松,人反倒是去了……”
操劳过度,要这么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桑硕听得心里撕扯般的痛,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正要劝他,就有他们族里隔房的叔伯过来问他讨要银钱。
说是要料理猪头三牲供在灵前,还要做一百单八的白面馒头,反正处处都要银钱开销。
虽是实情,还是长辈,可他冷眼听那语气看那脸色,不说要挟,却很有两分拿捏的意味在里头。
偏偏陈既英混混沌沌的,任凭长辈们差遣,哪里应付得过来。
他就想到了一句话,人走茶凉。
顿时心寒肉冷,有些没法想象,陈顺元这一去,头一个跳出来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很可能正是他们本家人。
那自家呢,饶是陈顺元还在的辰光,都费了那么大的工夫才勉强镇压住族里的一干杂音。这会子人走了,接下来到底会生出怎样的变数来,甚至于会不会变本加厉……他不敢想。
孟氏一怔,愣愣地望着一脸笃定的桑硕,却是再没想到不知不觉间,长子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不过再一想到这些天家里家外没完没了的这些个事儿,也就不足为奇了。
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
再心疼也顾不上,更不觉得欣慰,只缓缓颔首:“你说得对,娘知道了。”
知是知道了,可究竟要如何去应对,仍是半点儿头绪都没有。
回到家,灵璧同桑硕跟着孟氏进屋给桑振元问了好,就借口要给痕灶开灶门,齐齐退了出来,顺便还把桑础拎了出来。
其实也不完全是借口,痕灶确实要开灶门,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了,除了懵懵懂懂的桑础,桑硕也好,灵璧也好,都不是木讷的人,心里头对桑振元的忌讳并不是没数儿的,也能够理解当老子的不想叫儿女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虽然在他们的心里,桑振元永远都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却不妨碍他们顺着他的心意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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