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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重逢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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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闻言眼眸一暗,抬眼看向说话的男子,声调微微扬起来重复:“我之所缺?”

顾我在站起来,躬身一礼:“正是。”

宁卿正好端着甜品走到太子身旁,缓缓跪坐下的瞬间,只见他喉结微微颤动,显然已经恼怒至极,手紧紧握着杯子,几乎要将那纯白御赐的琉璃杯捏碎。

她躬身跪在一旁,甜品端举,等待顾我在的下文。一个能在老师倒台之后屹立不倒的人岂是什么鲁莽无知之辈。

果然,顾我在开口:“太子太过仁慈恩善,此为殿下之缺。殿下想必也曾听闻关于福王的种种传言,自从北境巡视回来,福王性情大变,御下何其严苛,不说别的,就是每日从他府里抬出来的奴婢,也不知道多少。可是,殿下可曾听过有任何言官弹劾?而且那些奴婢的家人可有半个吵闹?”

太子皱眉:“你想说什么?”他看了眼旁边的老四,慕容恪独自饮酒,未发一言。

“微臣在做长安令之前曾经在大理寺待过一段时间,在那里的人,没有不说自己冤枉的,各个只要有机会就想翻案——只有拿出刑具和鞭子,他们才会说实话。坊间有语升米恩斗米仇,又有圣人曾言,恩威并施。太子的宽容恩泽早已经响彻朝野,可是威严却未深入人心,也因为如此,即使一个小小的言官也敢捉到一点鞭子便露出牙齿弹劾不停。他们为何不敢动福王,因为福王曾经在大殿上直接用金锤追打一个告御状的言官,即使被陛下怪罪几句又如何,这之后还有谁敢多说什么?更至于他自己的奴婢,虽然有大胆逃走的,但是就算告到了刑部大堂,也被福王用卖身契强行带回去,还没等刑部尚书请旨,便直接打死在大街。有了死契,谁敢说什么?”

慕容恪有了几分动容,嫣红的脸颊上面浮现怪异的神情,他顺手从旁边的宁卿盘中端起甜品,舀起一勺。

顾我在继续:“福王对待庶民王臣,除了宽宥,还有必须的便是手段。微臣并不是想要殿下冷血无情,但只有用霹雳手段,方能行那菩萨心肠。比如灾民,太子既然已经赈灾,国库也拨出了那么多粮食,做好了本份,那便必不能心慈手软,更何况是放任他们闹事。您是国之储君,他们是您的臣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几个刁民闹事——为什么陛下大发雷霆,那是因为他们的贪得无厌触及了天子威严。这个时候,倘若太子当机立断,将其镇压,或许还能平息怒火,可是您选择将他们放任驱逐道城外,这才酿出了匪祸之事。”

说了这么多,便是说福王不好惹,没人敢去碰,而太子是个软柿子,总有人想要去捏一捏。长安城外的土匪横行,倒是太子太过心慈手软。

太子一口甜品喂到嘴里,先是淡淡的酸味,尔后几分淡苦,刚刚想要吐出来,却已经变成透心的香甜和冰凉,刚刚去掉了他这浊酒和心火,他不由得顺手又喝了一勺。

两勺甜品下了胃,酒意少了几分,顾我在的话便也听进去几分,这仿佛给他的恼怒和不甘找到了最好的出口。

他便将勺子在甜品里面搅了搅:“那依顾大人,该当如何呢?”

“当用重典,凡犯事者,株连斩立决。”顾我在眼里闪出冷酷的光芒,宁卿却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很不经意的看了慕容恪一眼。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朝臣站了起来,他的位置更挨着长公主位置,看起来身份也更加尊贵些:“殿下,眼下剿匪之事基本已经落定,长安外围基本已经平复,倘若此时在大动干戈,只怕会横生枝节。”

顾我在刚刚要说话,他不紧不慢的打断:“更何况,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一味用暴戾手段,一时可以树立威信,对殿下的声誉却是极为有害的。”

顾我在不客气的打断他:“周大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乱民之口,不让他们闭上,难道还要任由他们蛊惑叫嚣不成。再说陛下的声誉,天家之事,难道也是任由无知庸人可以任意品评才是?”

他转身向着太子一揖:“殿下,昨日马市捉到两个匪人,他们牵了一匹卑衍马,经过查实,正是敬候小公子的良驹。微臣等顺藤摸瓜,捉了一窝土匪出来,这帮人盘踞在孤幸山林里,专门选择孤身的女客下手,实在可恶至极。倘若不是昨日擒获,不知道多少女客就此遭手。”

阿锦的手微微一颤,不由得转头去看宁卿,她稳稳的拿着托盘,吹着头,只能看到形态美好的脖子——太子将喝了两口的甜品竟又放到了她的托盘里,却没有挥手让她退下,她便只能保持这个动作停在那里。

“哦。”太子刚刚要说话,却见周大人似乎马上便要站起谏言的模样,不由压回喉咙里的话:“今日姑母请客,只说这些无趣的事情,倒是显得我们不近情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顾我在,他便坐下来,这个周大人处理政事是个好手,就是有那么些迂腐,要不是是皇后力荐给他的谋臣,太子真是和他对不上脾气。

周大人顿了一下,也坐了下来,不过出去方便一趟,这个顾我在又开始大放厥词,撺掇太子做些糊涂事,真是不省心。他正在不爽,顾我在偏偏遥遥向他敬酒,周大人顿时火气呼啦啦网上蹿,将杯子一下放在了案几上,面如寒霜。顾我在尴尬的笑了笑,仰头将酒一干而尽。

太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周大人的不满更大了。

他收回余光的瞬间,正好看见宁卿端着的甜点,里面的碎冰已经化了,化掉的冰水浸润着烘干的花朵,里面竟然开出一朵朵小小的鹅骨花来,嫩黄而□□的模样,叫人无端端心生欢喜。

“咦。”他伸手端起甜点,宁卿的托盘低了一低。

“这甜品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殿下,此乃金风玉露。”宁卿恭敬回答,“原是将干花朵冻结在冰块中,化掉的过程,花朵吸满了水,便会盛放。雕虫小技,入不得太子的贵眼。”

“这倒是有意思。”太子嘴角扬起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抬起头来。”

宁卿缓缓抬头,一双恭敬而规矩的眼睛半垂,掩去了大部分的风采,只有一张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庞,和眼前的舞姬相比,更是平凡无奇毫不出彩。他便有些失望,挥手道:“甜品还行,下去吧。”

“是。”宁卿恭敬一礼,进退有礼,长公主远远看见,问了阿锦一句什么,她便伶俐的俯身在长公主身旁说着什么,长公主缓缓点头,看着宁卿的脸上多了几分满意。

刚刚退了两步,忽听得旁边一个声音:“且慢。”却是慕容恪。

宁卿没来由心头一紧:不会吧,模样变得这么多,声音也是可以压低的,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应该不会认出来才是。

慕容恪向阳邑长公主道:“姑母,侄儿回来长安这些日子,可是好久没有吃过好东西了,这小厨娘做的甜品着实对我胃口,不知道姑母是不是愿意割爱。”

不是吧。宁卿面色沉静的跪在原地,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外表平静无波,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阳邑倒是意外:“老四你也喜欢吃甜品。”

“姑母知道,母后为了择了一门婚事,正是敬候府里的千金,听说她甚是爱甜食,所以小侄——”

“所以,你就从我这里要人,好去讨好你那个美娇娘。”阳邑笑道,“也不是姑母舍不得,只是要找这么一个合适的小厨娘,还真是不容易,姑母以前不吃甜品,可是这小厨娘做的东西委实对我胃口。”

“姑母若是舍不得,小侄儿借去一两月教好了府里的厨娘再还回可好?”

“这……”阳邑却不想这老四这般执着,刚刚她听阿锦说这丫头不仅厨艺好,还会些防身功夫,这正是她现在需要的,且老四到底不比太子,那个敬候这一代也并不是多么烜赫的存在,她不是特别想要卖这个面子。

太子打着哈哈:“老四,你看姑母好容易有个上心的人儿,你偏要巴巴来讨,真要讨好你那未过门的媳妇,不如让你的厨娘到姑母这里来学一学厨艺。”

阳邑便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这小厨娘教了好徒儿出来,到时候任由老四带走就是。”

阿锦有点可惜的看了宁卿一眼,跟着四王爷倒是个不错的出路,现在他府里就一个未过门的王妃,听说还是个好脾气的,以后必定不会受什么大罪,哪里像那些送到别处去的,荆棘刀山,都得上。

声乐生又起,她规规矩矩的退下去,这件事便这么揭过去,宁卿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退到纱帘后面,她看见慕容恪正在远远向着博冠宽袍的太子敬酒,眼睛却似无意的扫了她的方向一眼。

应该不会认出来吧。

宴会散了,太子留在长公主府里补了一个午睡,献乐的一个舞姬在旁随侍,不多时,里面便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慕容恪出门的时候月尧立刻迎上来,将一件斗篷盖在他肩上,他伸手挡住:“寒风已过,别捂的过头了。”

顾我在走在后面,出来冲慕容恪拱了拱手,两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王爷回府吗?”月尧紧随慕容恪翻身上马。

“有个人你找人帮我盯着。”他轻轻晃了晃头,阳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少了几分阴霾,让月尧一瞬间的失神。

慕容恪的眼睛眯起,显出猎人般的狡黠:“盯紧了,一旦她出来,什么也别说,先悄悄绑了来。”

那脖子上的海棠花,他是不会认错的。他忽的想起她挣扎的模样,那纤细的脚踝,那倔犟而又娇艳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发热,不由得伸手松了松衣襟。

月尧在弄清是谁之后倒是一瞬间的失落,她垂下长长的睫毛,阳光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她轻声问:“可是,如果不是她,错了呢。”

慕容恪扬起一边嘴角:“不会错。就算错了——也无妨,杀了便是。”

他轻轻嘀咕:她这面具是在怎么做的呢,以往见到能人做出来的,总也没有那般自然。

这样直到过了足足四日,月尧派出的人才看到那个小厨娘和另外一个丫鬟一起出了府,刚刚走了没多久,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又跟了上去,三人有说有笑,一路径直往卖胭脂水粉的香云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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