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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从思骑着白马急速而来,他穿着一袭黑衣,剑袖紧紧裹在手腕处,裴极卿没有勒马,傅从思在身后加速,急急追赶上他。
“我随你一起去。”傅从思勒紧缰绳,声音在疾风中穿过,“我不懂军务,留在那里也是徒劳,倒不如随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小王爷武功很高,居然说自己不通军务。”裴极卿报以一笑,“不过也好,有一个人跟我,总觉得底气足一些。”
“军务与武功是两回事。”傅从思低声道:“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赶,节省体力,先别说话了。”
裴极卿配合的闭嘴,勒紧缰绳向前疾驰。二人当真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直策马穿过黑山草原,直直到达辽国都城门口,待看到辽国都城时,裴极卿已经用尽全力,他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整个人晃晃悠悠走下马匹,如同行尸走肉。
几年时间过去,昔日荒芜的草原已成绿荫,如碧海般直直延伸进辽国都城,大都人口密集,阳光灿烂,四下嘈杂声如同小针,一点点刺进裴极卿脑仁。
傅从思明明是陪同而来,却脸不红心不跳,连带着那匹马也看着无事,他施施然从马上走下,伸手道:“你没事吧。”
“没事。”裴极卿喘了口气,没打算叫傅从思扶他,结果自己眼前恍了几下,直接翻着白眼向前倒去,傅从思抬起手,还是接住了裴极卿,将人抬着放在马背上。
阳光下,裴极卿的脸颊削尖,睫毛如扇般照下来,在雪白皮肤下划出一道蝶翼般的潋滟,风细细吹过,还会随着颤动。
傅从思呆呆看了数秒,无端露出一个笑容,他牵着马走到一处小摊,礼貌笑道:“敢问皇城怎么走?”
“小相公?”
时至中午,烈日鎏金,裴极卿在软榻上翻了个身,猛地从梦中惊醒,他还未起身,已被一只大手按着躺下,眼前人轻声笑笑,“是先吃药还是先吃饭?”
裴极卿恍然抬头,一张英挺的面孔迅速接近,青年人面孔锋利,尤其是一双眼睛,轮廓如刀削斧劈,眸子是极浅的琥珀色,竟然如同一只幼猫。
林贺咧嘴一笑,极为亲近的将他扶起来,裴极卿向四周望去,惊讶道:“我晕过去了?”
“是,你胆子真大。”林贺笑笑,将一只金碗放进他手里,里面的汤药摇摇晃晃,映出裴极卿极其憔悴的面孔,他捂着药,努力让自己的指尖恢复温度,接着突然抬头,“我来是……”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小王爷已经对我说了。”林贺侧身,裴极卿这才看到坐在身后的傅从思,傅从思起身道:“你之前晕过去,是我擅自拿出匕首,打问到皇城来,不会介意吧。”
“别说话,你的眼袋都长到嘴边了。”林贺亲昵的举起勺子,将药汤灌进裴极卿嘴里,“一别多年,你竟然一点没变,就像我刚刚见你时那样……”
裴极卿本以为他会说那句“色若春花”,心里都做好了开骂的打算,没想到林贺竟然道:“还像原来那么刻薄。”
裴极卿忍不住发笑,向对小辈那样拍拍林贺肩膀,林贺怔了一怔,低声道:“许久不见决云了,你看看,他可有我高了不曾?”
“我来是有事的,这些闲话往后再叙。”裴极卿一口喝尽汤药,伸手一抹嘴,“决云有事,我带这把匕首来,就是为了求你出兵……”
“我都知道了,你们小王爷同我说过。”林贺低头,眼神中晃过一丝阴鸷,他站起身,个子果然比往日高了不少。
多日不见,林贺的肤色已不再是昔日白皙,而是变作一层小麦色,他穿着辽国服制,头发向后变成发辫,在脑后结为一条浓黑马尾,几缕碎发之下,耳垂上的金色耳钉依稀可见。
“决云的忙,我是肯定会帮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绝不简单。”林贺从裴极卿手中接过药碗,退了几步坐下,修长小腿被鹿皮靴紧紧包裹,“只是我也二十岁了,你既然有事求我,也该拿出点代价来交换。”
裴极卿蓦然呆住,他愣了半晌才笑道:“国主说的有理,只是我不能做主,待你见到决云时,他会许你布帛钱粮……”
“谁说我要那些……”林贺将匕首拿起,在手上转了一圈,突然指向裴极卿,“你留下来,我即刻发兵佯攻,绝对不会染指大周一丁点儿土地,更不用说什么布帛钱粮。”
“什么意思?”裴极卿微微蹙眉。
“字面意思。”林贺露出微笑,如同猎豹望向猎物,“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看上你这张脸,辽国美人那么多,我却还一直记得你吃了春|药的样子。回到辽国时我已没有亲人,日日夜夜都想着你抱着决云的模样……你应该懂,我在说什么。”
林贺的话极其露骨,当然没人不懂他的意思,这些话也符合他曾经的偏执,那双琥珀色眸子也越靠越近,锋利的眼睛微微弯曲,等着裴极卿回答。
“我同意了。”裴极卿毫不犹豫,脸都没有一点发红,“那你即刻发兵。我现在该怎么办?吃春|药吗?”
林贺伏下身子,将裴极卿压倒在软榻上,阳光下,裴极卿已能看到林贺脸颊的浅浅绒毛,他伸手扯开裴极卿衣领,面孔缓缓靠近他的锁骨。
“小相公,你真是一点没变。”林贺笑着起身,将匕首放在他枕畔,“我可没那么无耻,你在这里留七天就好,我会派大将佯做攻城,将傅从谨的兵马全部拖住,待决云封王时,我就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林贺说到做到,起身便带着傅从思走出房门,裴极卿将匕首收好,长长出了口气。
林贺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十拿九稳。
事情办完,裴极卿也觉得疲惫不堪,三日不眠不休之后,痛感如针刺般缓缓侵入大脑,他虽然很想沉沉睡一觉,可不只是不是先前晕的太久,睁着眼睛觉得干涩疼痛,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黑暗中似乎有人坐下,裴极卿没有出声,依然闭眼躺在床上假寐,林贺远远望了他一眼,轻声道:“小相公,你睡着了?”
裴极卿没有睡着,却也没有回话,他这次是真心觉得浑身难受,没有力气回话。
“我回到辽国之后,父王已经彻底病了,连我的脸都看不清,朝廷的大臣指责我与你们勾结,故意丢了土地,我用尽全力,才把他们一个个害死。”林贺缓缓坐在月光里,侧脸英俊挺秀,他和决云本差不多大,此刻却看着成熟了一些,“那个小王爷虽然跟我说得不多,可我知道你又是为了决云而来,有个人一直护着,真的很好。”
他说完这些话,又默默坐了许久,才转身走了出去。
裴极卿在辽国住了七日,林贺遵守诺言,派了大将在边地反复骚扰,将傅从谨的军队死死拖在西北,而决云潜入宛城活捉守将,在城头换上一面“傅”字皇旗。
将近十一月,小皇帝的圣旨如期而至,天空中灰雪飘落,朝野上下风闻遍传:怀王仁义,却为保小皇子傅允玦而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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