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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华漓乐会来秋瓷苑之事,明姝倒是不曾惊讶半分。
覆着纱幔的珍珠帘子被掀开,外间灿漫的太阳光顿时就照射了进来,刺眼的光芒正巧投在了正央的梳妆镜上,五彩琉璃的光华流泻一室。珠帘落下,彩光戛然消失。
华漓乐甫一进屋便觉着迎面而来一股阴寒之气,两方紧闭的轩窗,烛火通透的蜡台,均是怪异至极。
“殿下,您这大白日的,怎不开窗透气儿呢?”言罢,便款款渡步要去开窗。
这屋子里闭的严实,燃了一排又一排的特质火烛,虽没什么刺鼻之味,却有些迷迷蒙蒙的晃眼。榻前的金雀香炉里,不时还飘着几缕白烟,袅袅冷香漫漫。
“别开。”明姝扔了手中的书册,涩涩出声止了她的动作。
她兀然冷声引得华漓乐有些讪讪的旋身往榻前走来,上了几阶台坎,便笑意盈盈的给明姝见了礼:“殿下福安。”
明姝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淡然道:“坐下吧。”
“是,殿下。”
待她坐罢了,方一抬首就是一愣,少女姣好的精致容颜羸弱惨白,一双美目浮肿不堪,眼下还带着一片青紫,目光无神。只着了单薄亵衣的身子,半隐在锦被之中,却不难看出那瘦到离谱的双肩在轻颤。就着一室烛光,那置在被面上纤瘦如柴的五指,松散无力,腕间还残留着几道淤痕。
华漓乐瞧的真切,心中也有了个数,躬身从地上捡了明姝扔掉的书册,柔声说道:“殿下可是身子还不爽?”
楚泽刚回府的时候就下了令,说是明姝凤体染恙,概不见外人,府中的国手太医都被召到了秋瓷苑旁边的几个院子候命去了。
明姝懒懒的点了点头,倚在榻头的软枕上有些弱弱道:“侧妃来此,可是有事?”
“是王爷让妾妃来的,说是怕殿下闲慌,就让妾妃来陪陪。”她柔柔的半眯着眼盈盈言道,手下还不忘将明姝折的褶皱的书册摊好。“咦,殿下原来是在看史载呀。”
这倒叫华漓乐有些吃惊了,她同明姝这般年岁的时候,手中根本就离不了坊间小言。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这闺房女子欢喜言情读物的习性也没变多少,饶是华漓棠,那也是珍藏了几大箱子各式小言。却不料明姝这般活动的人儿,竟会选择看史载纪实。
明姝甚是不悦的哼了一声,这书,早在楚泽递给她的时候,她就想扯了作罢。偏生楚泽说晚间回来若是看不见整本,就会收拾她的话,怕是此刻华漓乐也不会有这闲话了。
“本宫是公主。”
言下之意,便是不同那些官家寻常女子,如何屑于坊间读物。
华漓乐掩面,眉间都染了点点笑意,自知明姝是寻的借口,也不打破。递回了书,就说:“殿下所言甚是。”
接过精装包裹的书册,明姝就随意扔在了身侧。虽说书中记载的前朝史事惹她眼,可想起楚泽走时的眼神,她就无心续读下去。
大抵是看出了明姝的无心交谈,华漓乐便转移了话题。
“殿下可知,宫中身怀六甲的黛妃娘娘经由太医确诊,腹中怀的是位小皇子呢。”
明姝稍愣,皇子?这一眨眼便是几月而过,黛妃却同前几位怀嗣的妃嫔一样安然无事。是否就证明了皇姑楚歆的话,有那么几分可信度呢?
她堕了常岚腹中龙嗣,当真是因常岚心怀不轨……
“她是个好命的。”
对于黛妃,明姝也就做出这么个评价,时至今日,似乎天下至多的女人都是比她幸运好命。即使是亡国公主的黛樂,都比她这个所谓冠宠天下的长公主过的实在。
“这天下又有谁能比殿下您好命。”华漓乐灿然道:“还记得当年殿下私自出宫玩耍,王爷好不容易寻着了您,就气的带回了王府来,虽说王爷心冷,可对殿下却是实在的疼爱啊。”
明姝皱眉,这件事情她倒是记得,那夜她被扔在了潮湿阴冷的阁楼里,亏得那刺骨的冻,记忆深刻。
“说来,那时还得谢谢侧妃,若非你闯了进来,本宫还不知会被关到何时呢。”对华漓乐的刮目相待,大约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受尽了寒冷和惊吓的她,在那个早晨盼来了她,虽然发了热头脑不清醒,却还能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
憔悴面容上真心的笑意倒叫华漓乐坦然接受了,替明姝掖了掖被角,道:“若非王爷有意放殿下出来,妾妃哪有可能进得去。”
明姝向来聪颖,在华漓乐挑起这个话头时,她就有些疑心了。方才她言谢一番,若华漓乐接着她的话回,也就无甚,偏偏她再次提起了楚泽……
“华侧妃究竟想要说什么?”她的声音陡然转冷。
楚泽晚上回府稍许迟了些,一入王府不曾更衣便进了崇政堂,召来阖府食客家臣议事。直到深夜才散了人,回到秋瓷苑。
自打明姝重新入住这里后,院子四周就增了不少明岗暗哨。一是护她周全,二是防止她有小动作。虽说明姝现在完全在他掌控之中,可那丫头打小就不是个消停的主,现在是一副弱弱的模样,指不定心里又拨弄着什么小算盘。
他似乎开始养成了夜夜与明姝同榻的习惯,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要好好揽着她入眠。秋瓷苑里的人皆是他的心腹,口碑紧之又紧。知道明姝现下喜静,他便下令只留少许人在上面侍候着,大多的下人都是留在下楼待命。今晚他回的迟,明姝早已就寝。
“可还有说别的?”
“不曾,侧妃娘娘只说王爷偏疼公主殿下,叫殿下万事放开些。”
“下去吧。”
他略是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挥退了侍人,每日他回来都会这样询问明姝的一举一动。即使今日这般劳累,他还是不愿放过她的私下作息。
华漓棠与他成亲多年,虽然只是侧室,他却给了她正室才享有的权利,偌大后院内府,均是全权交由了她。显然,他是放心她的。可如今,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搁了手中的热茶,他便撩袍进了内室去,烛光通明间,粉纱缭绕的大榻上,那厚重的绣花锦被隐隐凸起。待走近些,就能看清那细瘦的纹理,他无奈的笑着上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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