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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也不回头,只笑吟吟接过小二送上来的茶盏,双手揍着轻轻一抚,“右执事啥时候喜欢藏头露尾了?”
尚雅轻轻一哼,扭着腰肢儿过来,坐在她的对面,“大少夫人眼神不怎么好,本执事坐这半天了,你都没有认出来?也幸得如此,若不然本执事又怎会知道,大少夫人似乎喜欢在背地里说人坏话?”
盯着面前的女人,墨九微微一窘,恍然大悟。怪不得入茶馆的时候没有认出她。这货向来打扮得妖气横生,今儿却穿了一身朴素的男装,嘴巴上还戴了一个八字小胡子,样子倒还精神,少了媚气,添了英武,完全与她认识的尚雅是两个画风。
不得不说,尚雅真是一个生得不错的女人。
只可惜,一个媚蛊,毁所有。
想到媚蛊,她摸摸脖子,不免又想到*蛊,于是对尚雅又少了几分客气,“右执事身边向来美男环绕,这乍然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美男,我都不习惯了。哈哈。没有认出来,见谅见谅!”
尚雅媚眼一横,讽刺的翘着唇角盯着她,“说罢你要我来做什么?”
墨九将竹椅往前面挪了挪,躺下来,懒洋洋地说道:“上次提过的,把*蛊给你啊?当然,右执事得帮我一个小忙。这个……是什么忙,想必你听壁角都听见了吧?”
尚雅微微眯眼,“*蛊真的可以重新换一个宿主?”
墨九点头,“真的,比珍珠还真。”
若没有萧乾的嘱咐,不论墨九说什么,只要有一线希望尚雅都不会放弃。可萧乾的为人,尚雅多少有些耳闻,他既然放话让她不许答应墨九任何事情,她又怎肯为了墨九而舍弃萧乾的承诺?除非……
“我怎么相信你的话?”她问。
“看你是个聪明伶俐的性子,怎么问得这么傻?”墨九瞪她,“这哪需要证明,直接一试不就完了?”
看她的神色不像说谎,尚雅神色间有些犹豫。
若得*蛊,她可以控制萧乾,也可以解去媚蛊。可如果墨九说谎,她不仅得不到*蛊,还会得罪萧乾,萧乾自然也不会再帮她找彭欣想法解媚蛊,那便断了最后的希望。这两个选择,哪一个比较诱人?自然是前一个。然而,尚雅也只是一个女人,若没有乔占平的死,她会毫不犹豫选择*蛊,可乔占平为她死了,她如今只盼着解去媚蛊,做回真正的自己而已。
她都这个年纪了,试遍了不同的男人,也早就看透了男女之情。萧乾那样的男人,她上赶着犯贱,未必会有好下场。
不过万一萧乾并不能说服彭欣,或者彭欣没有办法解去媚蛊,又怎么办?
舍不得放弃与墨九交易的机会,不论真假,她都想先稳住墨九。
“试一试?大少夫人说说,怎么试?”
墨九嘴里含了一口茶,看她认真的样子,硬生生咽下去,撇嘴轻笑道:“右执事这么天真?我只得这么一个筹码,会轻易祭出去么?这个嘛,自然得墨家大会之后,我再给你。”
皱眉看着她,尚雅似信非信:“为何不去找墨妄?你们不是相好?”
相好?想到墨妄阳光般的笑容,想到他伴在方姬然身边的样子,墨九眼睛半眯着,幽深若井,一张红透的小脸,沉静得看不出半丝情绪。半晌儿,她突然慢吞吞抓住尚雅的手,意味深长的摸了摸,笑道:“因为右执事长得比较漂亮,我喜欢呐。”
尚雅看着她色迷迷的样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一生调戏惯了男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女人反调戏。
冷飕飕地抽回手,尚雅放到了桌子下面,看着她道:“墨家大会防备森严,不容外人进去。而我身为墨家右执事,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枉顾家法?”
条件谈不拢,一般只有一个原因:条件的分量不够。
晓得尚雅这个女人并那么好糊弄,墨九面色更为严肃,“右执事要怎样才肯答应?”
“除非彭欣亲口说,*蛊可以换宿主。”尚雅说得很认真。
看着尚雅坚定的样子,墨九微微一愣。
从那天济生堂门口的反应来看,尚雅不应当这么绝决才对。媚蛊已成她的心病,一个令她几乎陷入绝望的心病,在这样的情况下,但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也不会轻易放弃才对,为什么她突然就变了?
墨九唇角微微勾出一抹笑,“圣女忙得很,我总不能专程寻她来一趟吧?”
“那就免谈了。不见鼓励,恕我不能从命。”
尚雅说罢起身欲走,墨九“嗳”一声唤住她,有些郁闷,“你就这样走了?”
尚雅回头,嫣然娇笑,“还有事?”
墨九轻轻一笑,道:“不一起吃个饭?”
“下次罢。”尚雅又怎敢和她吃饭?今儿她特地乔装过来见墨九,就是怕她们见面的事被萧乾晓得,误会她与墨九有什么勾当,那么,她岂非功亏一篑了?
敷衍完墨九,她微微低头,正欲离去,突听墨九在背后“噫”了一声,“圣女怎么来了?”
她冷哼一声觉得墨九这个人有时候是真傻,居然想用这样的法子哄她。可下一不特,她便看见了地上的一双鞋。
苗绣的龙凤图案,彩色的丝线,缀有亮片,一看便知来自苗疆。
尚雅微微一惊,慢慢抬头,看见了抱着一只黑猫的彭欣。
她安静地站在那处,冷漠苍白的面孔上,连半点血色都没有,看人的时候,似乎瞳孔里的温度都是冷的。
“你想我告诉你什么?”她轻声问,样子很冷。
尚雅见过彭欣一次,虽时隔有几年了,但留给她的印象很深。当年,她曾随师父回过一次苗疆,那时候彭欣正封苗疆圣女,尚雅见到她时,她高居圣坛之上,于隔云端,冷漠高贵。尔后尚雅回到尚贤山庄,又陆续知晓一些彭欣的事情,但都很零碎,与她的接触不多,一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情况。如今乍一见到本尊,大抵因为她出自苗寨也是苗人的缘故,对圣女有本能的敬畏,身子一矮,便朝彭欣福了个身。
“尚雅见过圣女。”
彭欣冷着脸,低头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墨九,“嗯。”
莫名的应一声,她坐在了尚雅先前的位置,“大少夫人可好?”
墨九在楚州与她有过交道,但对这个高深莫测的苗疆圣女打心眼里觉得发瘆——毕竟人家会玩蛊,动不动就来只虫子就控制你,想想就悚得慌,这么一悚,她就觉得跟这样的人做朋友比做敌人好,于是她脸上的笑容便真诚了几分。
“我很好,圣女别来无恙?”
“无恙。”彭欣回答得冷漠,也不看尚雅,“听你们谈起我,是找我有事?”
“啊呀,圣女这是会算命呐。”墨九笑吟吟道:“是有些事。”
撒了一个谎,人还没有骗住呢,就面临被当场揭穿的风险,墨九脑仁有些胀痛。可尚雅却不管她头痛不头痛,上前便笑道:“正好圣女在这里,大少夫人便直接问了呗。”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墨九咳嗽一声,冲彭欣挤了挤眼睛,“上次我不是问过你*蛊的事情吗?我问你这个蛊可不可以从一个宿主的体内,换到另一个宿主的体内,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她对彭欣寄予了希望,那里晓得她倒是痛快,冷着一张脸就否认了。
“不可以。蛊虫入体,不可剥离。”
“呃!”墨九沉着脸,看尚雅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太友好地斜睨着她,捏着下巴回忆道:“难道是我记错了?呵呵。右执事不要这般绷着脸嘛。皱眉,苦瓜脸会形成习惯,从而影响你美丽的容颜。真的,来,笑一个。”
尚雅哪里笑得出来?
她庆幸先前没有听信墨九的花言巧语,又庆幸这么巧碰见了彭欣,正想趁着这个机会拉下脸来问问她媚蛊的事儿,没有想到彭欣率先挑出了这件事,“不过,媚蛊之毒,除与四柱纯阳之童男阴阳相合,还有它法可解。”
尚雅双眼圆瞪,带着一股子绝境逢生般的喜悦,“敢问圣女,何法可解?”
彭欣冷冷看着她,并不回答,唇角有一抹凉笑。
尚雅发现自己太过急切,尴尬地捋了捋头发,“圣女要我为你做什么?”
这个世上没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更没有无缘无故跑来帮助她的人,尚雅很清楚这一点,而彭欣显然也是一个干脆利索的人,她不绕弯子,只淡淡:“实不相瞒,我是专程来找右执事的。只为一个目的,墨家大会的邀请帖。”
墨家大会是天下瞩目的一场盛事,前往临安的墨家弟子不在少数,如今墨家执事和长老在临安西湖之畔的临云山庄暂居,墨家大会也在那里举行。临云山庄原是墨家产业,临安府墨家的行馆,占地很广,但能够进入临云山庄参加墨家大会的人只有两种——第一种是受到墨家邀请的人,比如一些江湖上有名望的长者或者朝廷官员。第二便是墨家弟子,可墨家弟子遍布天下,为数众多,普通弟子也无法参与,至少得有堂口上的人举荐或安排。
这一次墨家大会,为新钜子正式接任。但墨家人数太多,左右两派又一直争端不休,按以往的接任历史来看,每一次新钜子上任,都会有事情发生,所以临云山庄守卫极是森严,便是朝廷有人想要入内,也得有公文。再有,墨家之事干系重大,他们这般谨慎的举动也得到了至化帝的暗自首肯。故而,前往临安的人很多,能参加墨家大会的却很少。
尚雅不明白彭欣为什么要去墨家大会,可墨九却隐隐知晓一点。
彭欣曾经说过她家祖师爷与墨家祖上有些渊源,有感情上的纠葛,可单单为此地由太薄弱。
莫非除此之外,她还有旁的事情?
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筹码给够,什么条件都不成问题,彭欣身为苗疆圣女,给她一张邀请帖对于尚雅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她甚至都没有问彭欣为什么要去参加大会,就直接应了下来。
墨九看两个女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无视她达成了条件,拍着桌子“喂”一声,“捎带一个我,有那么难吗?”
彭欣抿着嘴巴默不作声,尚雅直接回道:“很难!”
墨九眉梢一挑,“到底难在哪里?你一个右执事,多出一张邀请帖而已,不是小事?”
大抵是得了彭欣为她解媚蛊的允诺,尚雅心情大好,看着墨九也在笑,唇角微微上翘时,还带了一丝小小的促狭和俏皮,“为什么?那就得要问你的萧使君了。他不允许的事情,旁人哪里敢做?墨家给萧使君发了几张邀请帖。你若一意要去,找他不比找我们强?”
墨九瞪她一眼,望向彭欣,“你哩,也不带我玩?”
彭欣把目光投向尚雅,还不待相询尚雅便斩钉截铁的说“不行”,然后在墨九瞪视的目光里,她无奈摊手。
“我睡不起萧使君,更得罪不起他。”
墨九恨得想挠墙,“那我把他让你睡好了?”
“虽然他很诱人……”尚雅媚笑着翘了一个兰花指,“可我还想多活几年。”
说罢她再次向彭欣执意,约了给她邀请帖的时间和地点,便心满意足地径直离去了。
墨九抿紧嘴巴看着她傲娇的背影,心中大恸,“这个女人太可恶了!诅咒你一辈子不缺男人。”
“这是诅咒吗?”抚着猫背上的毛,彭欣问她。
“对我来说不是,对尚雅来说是。”墨九干笑一声,“圣女,要不要陪失意人喝一会茶?”
彭欣不置可否,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看她这么好说话,墨九觉得也许真的可以和这个玩虫子的人做朋友,赶紧让沈心悦喊小二过来泡茶续水,又额外要了一些零嘴,摆了满满一桌,招待得极是热情。这会子茶馆里的茶客来来去去,已经坐了满满一堂,耳朵边不时传来的“墨家大会”几个字,让墨九觉得彭欣手上那只猫的爪子,似乎一直挠在她的心窝里。
彭欣并不吃零嘴,只安安静静喝茶,姿态从容又优雅。
墨九不由感慨,古代妇人再没有规矩的人都比她有规矩,人家彭欣来自苗疆,看上去比她这个知识分子还要有知识。她赶紧坐得端正一点,又与彭欣寒暄道:“圣女去墨家大会,可是为了你祖上的那点事儿?”
彭欣看她一眼,默然无语。
看她不是个能唠闲磕的人,墨九笑笑,拿果脯干吃着下茶水,也不再唐突相问了。
没有料到,彭欣却主动回答了,“我与你说过,我曾有个孩儿。”
这个涉及到她个人私事了,墨九有些奇怪她会与自己说起,不由古怪地抬头盯着她,“所以呢?”
也许真的发现她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彭欣冷郁的脸色微微缓了缓,慢慢道:“我想找他。”
墨九一怔,“找孩儿?”
彭欣脸上沉郁,摇了摇头。
看来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墨九放软了语气,“那就是找孩儿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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