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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沈青带着攸哥儿到了,章炎去镇上请孟夫子和几位童生同窗也没迟多久,便跟着回来了。
沈家的院子就越发的热闹了,大家都推孟夫子坐了上座,围着他奉承赞美不绝,还有打听孟夫子的学堂什么时候要再招学生,收费情况如何,说自家也要送了儿孙去念书的。
孟夫子因孟太太的病,因自家才知道的烦心事儿而苍老憔悴了不少的脸,在满眼望去无处不在的喜庆气氛的烘托下,也终于重新焕发了光彩,很是志满意得。
等路舅舅带着一家人随后赶到,还没进门就先放了足足一刻钟的鞭炮,大白日的还放起了烟花爆竹来,沈家的热闹与喜庆更是达到了顶峰。
季善在烟花爆竹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在时不时飘来的一阵阵刺鼻的火药味儿中,惟有苦笑。
这种风俗习惯还真挺……特别的,以烟花爆竹燃放的数量和时间来表达热闹喜庆,亏得如今空气好,几乎没有污染,不然搁现代,压根儿不许放,不是,压根儿买不到烟花爆竹好吗?
算了,还是那句话,入乡随俗吧!
等烟花爆竹放完,散了一会儿烟尘和味道后,流水席便开始了。
自然还是孟夫子和里长乡老们坐了首席,加上三叔公等几位族中的长辈,并沈恒这个今日的主角和章炎等几个同窗做陪客,满满坐了两大桌,然后再是族里村里的男人们,第一轮六张桌子便坐得满满当当了。
路氏眼看客人远超预期,少不得立时又回房拿了钱来,让沈石沈河赶紧往镇上再买鱼肉酒去。
等打发了沈石沈河,路氏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忙碌中,却再忙也一点没觉着累,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人们也陆陆续续的告辞离去了,路家的院子才算渐渐安静了下来。
沈青与攸哥儿却没回去,路舅舅路舅母也留下了,只将两个儿子先打发了回家去。
一家子至亲坐在堂屋里,哪怕都忙了一天了,脸上依然半点疲色都没有,只看得见喜悦与激动。
路舅舅今儿还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不但脸是红的,脖子和耳朵也都红透了,大着舌头与沈九林道:“妹夫,我今儿真是太高兴了,比我当年第一次当爹,第一次当爷爷,比我随便出门一趟,便轻松赚了百儿八十两银子的还要高兴,恒儿总算给我们大家伙儿都长了脸,爹娘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沈九林同样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道:“是啊大哥,这么多年我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今儿终于痛快的出出来了,这下看谁还敢背后笑话我恒儿没那个命,笑话我们家祖坟就没埋对,别白白浪费银子了什么的!”
路氏在一旁见大哥和丈夫都这般激动,本就没平复的心情也再次激动起来。
却仍记着季善的话,如今儿子才只中了童生而已,后边儿的路还长着呢,自家人高兴可以,却万不能得意忘形,骄傲自大,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叫花子欢喜打烂了砂锅?
因忙笑道:“大哥,他爹,知道你们高兴,不过路还长着呢,今儿热闹高兴过也就算完了,等以后恒儿中了秀才甚至举人老爷,大家伙儿再来高兴也不迟啊。”
路舅母同样是明白人,也笑道:“是啊,等咱们恒儿成了秀才老爷举人老爷,那才真是荣耀呢,到时候你们郎舅就是喝得直接倒下了,我们也不说你们,现在还是收着点儿的好,仔细别人又要酸我们得意忘形了。”
好在路舅舅与沈九林虽酒意上头,人却还是清醒的,闻言都笑道:“我们心里都明白的,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不是小年轻儿,怎么可能那么沉不住气,这不是今儿太高兴了吗?不过今儿高兴过就完了,我们不会得意忘形的,这黄瓜才刚开花起蒂儿呢!”
路舅舅还正色与一旁的沈恒道:“恒儿,咱们高兴是咱们的事儿,你可千万别骄傲自满。舅舅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一句话‘骄兵必败’,所以打明儿起,你还得加倍的勤学苦读,可别想着就可以先松懈享受了,等他日你中了秀才,甚至中了举人,你再骄傲也不迟,你享受的日子也还在后头呢!”
沈恒今儿作为绝对的主角,也被劝着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儿脸也红红的。
双眼却一派的明亮清正,正色点头道:“舅舅放心,我不会骄傲的。今日之所以大家都来捧场,不过是冲的我侥幸考了童生的第一名,听起来名头好听而已,可再是第一名,再是名头好听,也始终只是个童生,第一名与敬佩末座压根儿没有任何分别,离秀才的距离,也是一样的,并不会因为县试我侥幸考了第一名,回头府试时,就能比旁的考生更容易。”
顿了顿,“且我只是侥幸考了天泉县的第一名,会宁府辖下还有那么多个县,同样有第一名,往年也有第一名,能中童生的,纵不是第一名,又有哪个不是凭的真才实学?所以我心里很明白,我才侥幸踏出了第一步而已,后面的路既阻且长,实在没什么骄傲自大的,舅舅只管放心,爹娘也只管放心吧!”
路舅舅不等他说完,已笑了起来,等他一说完,便与路氏和路舅母道:“我就知道恒儿不会骄傲自满,你们女人家就是爱操心多想,这下放心了吧?”
路氏只是笑没有说话,她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从来不是那等装不下要不完的人,从来都不让她多操心的。
倒是路舅母笑道:“恒儿我们自然是放心的,这不是不放心你们,怕你们白影响了他吗?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
换来路舅舅的白眼儿,“恒儿可是做大事的人,哪能那么容易就被影响了,是吧恒儿?”
说得大家都是一阵笑。
笑过之后,路氏见天已黑透了,因道:“也不知道二姑爷把夫子送到学堂了没?今儿好像黑得早些,是不是又要下雨,得让老三或是哪个,打了火把去接一接二姑爷才是啊。”
适逢沈青给大家端茶进来,听得这话,笑道:“没事儿的娘,他那么大个人,见天黑了自己不知道想办法点火把的?还是别让三哥去接他了,今儿三哥可累了一整天,家里其他人也一样累了一整天。”
路氏闻言,笑道:“那再等一等,若二姑爷还没回来,就让老三打火把接去。厨房都忙完了吗,忙完了就让你嫂子弟妹们都回房歇着去吧,今儿她们几个才是最累的,尤其是你四弟妹,几个大菜都是她烧的,肯定更累。”
沈青道:“快要忙完了,我马上回去帮忙扫一下尾,等扫完了,就让嫂子们和四弟妹回房歇着去。”
说完便出了堂屋,又回了大厨房去。
就见姚氏宋氏和季善都还在忙着,不过的确已接近尾声了,只温氏不在了,想是先回房*孩子去了。
沈青忙上前笑道:“大嫂二嫂,你们先回屋去歇着吧,四弟妹,你也是,剩下的交给我就是了。”
姚氏宋氏在厨房忙了一整天,连饭都是在厨房胡乱吃的,身体的确早累得不行了。
可身体再累,也没有心累,没有明明心里就火烧火燎一样,还得强撑着一直“高兴”的与所有人说笑更累。
听得沈青这话,都是如蒙大赦,假意客气了一回:“我们还是收拾完了再回去吧,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待沈青又说了一句:“剩下这点事儿我来就可以了,娘刚才也说你们今儿辛苦了,让你们回房好生歇着呢!”
便也不再客气,洗了手一前一后出了厨房。
就见天已黑透了,家里也总算安静了下来,这会儿院子里只有孩子们你追我赶的喊叫欢笑声了,可白日的热闹与喜庆却仍历历在目般,让妯娌二人心里都越发的难受了。
谁能想到老四竟会直接考了第一名呢?
他之前不是说,自己只有五六分把握的吗,跟自家人还要打马虎眼儿,什么意思!
家里也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喜庆热闹过了,这还只是中了童生,便人人都捧着供着,连里长乡老们都来捧场了,听说还都送了厚礼,这要是回头再中了秀才,岂不更要成为全清溪都数得着的人物,银子也要花不完了?
也就不怪公婆得意成那样儿,季氏得意成那样儿了,的确该他们得意风光!
可老四能有今日,也有他们几房人的功劳啊,就算去年他们赶着分了家,的确有些……不好,那也不能否认了他们以前的付出与功劳才是,就跟吃饭一样,没有头碗二碗打底,光吃第三碗,它能饱呢?
当然不可能啊,所以……
宋氏想到这里,因低声与姚氏道:“大嫂,要不你去我房里坐会儿,咱们说说话儿,还是我去你房里坐会儿?反正这会儿睡觉还早了些,孩子们也正玩得儿高兴,叫他们睡觉肯定不肯的。”
姚氏却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了,我实在累了,想躺会儿,二弟妹有什么话,回头再跟我说也不迟,我先回房了。”
说完不待宋氏答话,已抬脚头也不回的走了,很快便进了自家的房门。
姚氏当然知道宋氏要与自己说什么,她这是见老四中了童生,眼看真要出头了,只怕又想把分了的家合回去吧?
可这世上哪有怎么便宜的事,自己做的决定,只能自己承担后果,休想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然纵公公同意,婆婆当初可是把话说绝了的,又怎么可能同意,四房也不是傻子,也怎么可能同意?
何况公公也不会同意,甚至连自家丈夫都不会同意!
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仍照常过自己日子的好,那时间长了,沾不了四房的大光,小光肯定还是能沾的,将来指不定自己的儿子也能有今日的风光……
“大、大……”余下宋氏看着姚氏的背影,张了几次嘴想把人叫住,见姚氏顿都不顿一下,只得低声啐了一口,也悻悻回了自家房里去。
彼时留在大厨房的沈青与季善也终于把尾都扫完了。
沈青便催季善快回房去,“尾锅里的水早就开了,四弟妹你先回房去,我马上给你提了水送到,你好生烫个脚,然后就早些睡下,今儿最累的可就要数你了。”
季善的确早累得不行了,觉得自己的小腿好像都站肿了,闻言笑道:“我自己提水就是了,怎么好劳烦二姐的,二姐还是快照顾攸哥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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