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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秦王景修璋携妻妾属臣就藩,封地扬州。
六月二十,孔太后銮驾出京,入玉空山万佛寺礼佛,为先帝祈福。
七月初一,孝熙帝召衍圣公孔微慎入朝,罢辅政大臣,封工部尚书,原工部尚书叶唤调任兵部尚书。
孔太后出宫的时候,宴敛去送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位高权重一度垂帘听政十三年的女人。三十五六左右,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加之多年来坐镇朝堂,自有一股雍容华贵,鄙夷天下的味道。
百宝阁一事,景修璋得以全身而退;孔微慎重新入朝。这是孝熙帝与孔太后相互妥协的结果,太后付出的代价就是暂时离开京城这个政治中心。
至于她什么时候能重回京城,那就要看各自博弈的输赢如何了。景修然明白,孔太后之所以会答应离开京城,秦王和孔微慎只是借口。一来,她安插在京城里的兵马已经被景修然拔除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虾兵小将。孔微慎一脉虽然依旧立在朝堂上,可他是文官,将来真要动起手来,难不曾孔微慎还能亲自上战场?玉空山在北地,北地二十万兵马,除了景修然手中的十三万,剩下的七万牢牢掌控在孔太后手中。
扬州自古以来都是商业繁盛之地,乃是京杭大运河交汇点,河运发达,商业尤以盐商为最,每年仅扬州一府的赋税,就占了大扬朝税收的两层。景修然将扬州封给秦王促使孔太后撤帘,她看重的就是这两层的赋税。如今景修璋就藩,扬州的两层赋税转眼间落入她的手中。有了这两层赋税,孔太后起码可以再养出十五万兵马来,有了足够的兵马,才有起事的可能。
二来,如今前朝余孽尽皆汇集在京中,京城的这一江春水越发浑浊。孔太后要的就是等到孝熙帝与老世家,北光城斗个你死我活,她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京城于她而言不仅是鸡肋,更是一个泥潭,这才是她愿意抽身离开京城的主要原因。
宴敛不禁问了一句:“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景修然一笑:“这哪里是放虎归山。扬州的赋税八成来自盐商,盐商是巨富没错。可扬州盐商之所以成为盐商,是因为大扬朝运盐基本上都是依靠于河运,两淮地区是大扬朝最重要的盐场,扬州不过是占尽地利,所以才成就了盐商。”
大扬朝修养生息了二十几年,民间仍不算富裕,每年赋税不过两千万两,堪堪超过前朝末年战乱时期的税收。朝廷的收入不多,支出却格外庞大,每年的军费就占去了将近三层,再加上官员俸禄,各地河防,皇室供养……这些一点点盘剥下来,两千万两银子实在是不中用。到了灾荒年,皇帝还要从内帑掏银子补贴国库。
军费勉勉强强拨了,可是这些兵马吃什么?朝廷财力有限,无力承担这些粮草。所以朝廷鼓励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换取盐引,根据里程的远近,一至五石粮食可向政府换取面值一小引(二百斤)盐引。商人再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又到指定销盐区卖盐。长途运输粮食本就耗费巨大,每石粮食差不多也要一两银子,加之盐税苛严,商人又唯利是图,这也就造成了盐价居高不下,基本上一斤盐要三百文往上。按照一斤猪肉二十文的价钱,比照现世猪肉十五元一斤的价格,相当于现世三百八十块以上才能买一斤盐。到了偏远的地区,基本上能不能吃上盐都是问题。
盐商的根本其实是粮商,盐商很少亲手贩盐,他们主要是囤积盐引,再高价卖给普通商贩,从中谋取巨额差价。坊间有言:扬州盐商豪侈甲天下,百万以下者,谓之小商。
“可是等到水泥官道贯通整个大扬朝,河运也就可有可无了。来日航道一开,黄金白银唾手可得,等到朝廷不再需要盐商的粮食,盐引也就自然而言的不复存在。到时候,朝廷取消食盐官卖,允许商贩自由贩卖,盐价自然就会下跌,盐商没了立足的根本,扬州包括整个江南地区,如何还能维持往日的繁荣。”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河道,相比河运的局限性,水泥官道才是商运利器。
宴敛点了点头,这叫做釜底抽薪。扬州日渐败落,等到孔太后招够了兵马,却发现手中银钱不够——
宴敛又说道:“难道不怕孔太后和那群盐商狗急了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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