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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雍州在望。
嫣然带着侍剑拾书,在雍州边上的一个小镇暂时住下。
这个早晨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但在嫣然看来,山川景物,和风温阳,甚至客栈里来往的人,都跟以往不同了。因为,他们(它们)身上有记忆的味道。
阔别六年多,她再一次踏上故土,却近乡情怯。她没有足够的勇气进入那座城池,更没有勇气面对皇座上的那位“父皇”。
她坐在客栈面前的小溪边,此时已经仲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花香。一对燕子在她眼前飞舞嬉戏,久久不去。她的心情忽然也轻快起来。双手捧起一掬洁净透明的水,往阳光里一撒,透明的水珠带着五彩的光晕落在水面上。她一个人撒了很久的水,也笑了很久。
第二天,她带着侍剑拾书赶往皇陵。
皇陵在雍州之南的洛山下,距离雍州一个时辰的脚程。他们辰时出,巳时就到了洛山脚下。远远就看到了高大巍峨的地表建筑,而地下尚有三层,整个山体都是空的,工程浩大无比。关押过他们的地方就在这些地表建筑正下方,平时用作处罚皇室子弟的暗室。
进入皇陵的道路宽阔而荒凉,平时根本没有人踪,但是嫣然知道,这里有五千守陵军队。他们理所当然被拦住了。
守陵军队的领叫完颜飞,嫣然认得他。当初她和泰然被关押在这里时,她又哭又叫,这位完领为了安抚她,还抱过她。而他身旁站着的,竟然是蓝长海。
两人对她行了礼。蓝长海说,他本就是守陵军队的参将,这次陛下任命他为使节带着小皇子赴长隆国观礼,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嫣然心里却明白了。他让蓝长海出使长隆,无非就是要借他的口将泰然近况告诉她。而且,他也预料到嫣然回来后必定先来皇陵,有蓝长海,她不致被阻拦在外。
他仍然是那样睿智敏锐,对人对事的把握精准到位。
蓝长海带着她下了百级台阶,打开了一重又一重门后,请她自便,自己先上去了。
地宫仍是原先的黑暗宽广,穿过一道道长廊和一个个空阔无人的屋子,她来到最靠里边的房间。
她的心噗通噗通跳起来,分别三个月,他们都已经历了很多很多。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推开门,见室内对着门的地方放着一张案几,几上一盏油灯,油灯下一个人白衣如雪,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来,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手中的笔“啪”地掉落。随即将案几一推,飞步跑到门边,颤抖地握住她的双肩,脸上是无以言喻的狂喜。“嫣然!嫣然!”他喃喃地呼唤。
嫣然伸出手,摸他瘦削的脸,他又长又密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哥哥,你怎么又瘦了。”
泰然抱着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牵着手进入房内。里侧一张硬木床榻,一张小小的柜子,仅此而已。嫣然叹气道:“哥哥,你为什么不向父……他稍作妥协?这种地方,你又是一个人,如何待得下去?”
泰然一直看着嫣然,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只要是涉及你的事,我绝不妥协。”他指指案几上的书本,“我在地宫的一间房间里找到了许多医书,不过多是残本,我正好将它们整理一番给你用。”
嫣然走到案几边,一本一本地翻看那些沾满尘灰的泛黄书册,现果真是流传已久的古医书。不禁惊喜万分:“哥哥,如果你把这些医术都整理出来,你就有了大功德了!后世子孙都会受益无穷!”
泰然静静地笑:“我不为后世子孙,只为你。”
嫣然索性在泰然刚才坐的蒲团上坐下,托腮看着泰然:“哥哥,你把年初我们分别之后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泰然便将自己所遇说了一遍,跟石关蓝长海所说基本无差。只是说到平息安淑妃、静安妃之争的时候有点含糊跳跃。嫣然敏感地抓住了这个细节:“哥哥,说具体点,她们怎么达成协议,和平共处的?”
泰然看了眼嫣然,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无法隐瞒,便道:“父皇将两位娘娘叫到面前,明确告诉她们,将在春祭的时候立我为太子。我为了配合父亲,默许了这种说法,两位娘娘心中虽然不服,但那时也只能答允不再干预立储之事。二月十九春祭,父皇因为喘鸣病未好,没有能按期实现许诺,两位娘娘便……”
“便怎么?”
“便又有些异动。那时我与父皇之间又有了一些冲突,父皇一怒之下便将我关到这里。”
“你说的异动是什么意思?她们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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