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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西格里星系边缘一个很的附属星球,得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的编号——19。
一艘破旧的运输舰停靠在19唯一的星际港口边沿,舰内亮着灯,却没有人声,只听到智能清扫机工作的嗡嗡声。
罗恩靠在临近舷窗的摇椅里,闭着眼睛,身上搭着一条旧毯子。穆里尼奥去原住民那里换食物了,因为前天他的病情忽然恶化,他们不得不在这个贫瘠的星球住一阵子,否则他恐怕没有体力再支撑接下来的航程。
清扫机轻轻溜了过来,吸走了他脚下的一撮饼干渣,罗恩的眼皮动了一下,这声音让他想起时候在伊澜星球养的那只叶鼠。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情,连以前不记得的细节都想得格外清楚。
也许是我快要死了吧,他想,以前老板曾经过,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他的一生就会在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过一遍,这叫做“走马灯”,什么时候过完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安心地死去了。
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呢,他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睛,透过舷窗看着外面冰封的世界,19和伊澜很像,都是终年积雪,不见人迹。
他是在六岁那年被送到昆比身边的,同时被送去的还有另外八个孩子。他不是这些人里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但不知为什么昆比却对他更偏爱一些,只要呆在伊澜,就会叫人把他带到自己的卧室去,给他穿上各种漂亮的衣服,像玩娃娃一样打扮他,然后让他在自己身边玩耍。
“爸爸,我想出去玩。”那时的他还叫约普,对自己未来的厄运毫无知觉,无聊时会趴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世界,“我想玩雪橇,还想堆雪人,爸爸你给我堆雪人好吗?”
“外面太冷了,还有很多野兽,你还这么,只有呆在家里才是安全的。”昆比将他抱在膝头,大手轻柔地抚摸他的金发,喃喃自语似的,“宝贝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嗯?”
“我很快就长大啦!”他不服气地,“我已经十岁啦,今年长高了十二公分哩。”
昆比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微笑:“是啊,很快你就长大了,别着急,别着急。”
那时约普以为昆比是在安慰他,后来才知道,他是在安慰他自己。
时间一天天溜走,不知不觉间,别墅里的孩子越来越少了,管家他们都得了严重的基因病,要么死了,要么被送去了更好的医院。
约普最初并没有想太多,然而临近成年的日子里,他渐渐发现自己也开始有儿不对劲,有时会浑身发痒,有时眼睛会看不清东西,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昏迷了好几天。
“爸爸,我是不是病了?”他于是有些害怕,下次昆比来的时候便缠着他询问,“我会像其他孩子一样死掉吗?还是被送到别的地方去?”
昆比眼神复杂地摇头:“不,你不会的,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彼时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几乎及得上成年男人的鼻梁,昆比无法再将他抱在膝盖上,但还是像时候一样宠溺地抚摸他的头发,让管家给他做好吃的布丁,甚至在夜间留宿在他的卧室里,在他惊悸抽搐的时候为他读温馨的童话故事。
“这是什么?”有一次他病得格外厉害,在床上躺了很久,昆比怕他气闷,叫人送给他一个精致的笼子,笼子里是一对灰色的动物。
“这是叶鼠,约普少爷。”管家给笼子下层的食盆里放上粒的谷子,递给他一个水壶,“来吧,给它们添水好吗?先生以后就由你来照顾它们了。”
约普的眼睛有看不清楚,但还是努力给笼子里添了水,两只叶鼠争先恐后地跑下来喝水,用前爪抱着谷子啃食,对他鞠躬,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约普咯咯地笑起来:“真可爱。我可以给它们吃我的布丁吗?”
管家的眼神有瑟缩:“不行呢,约普少爷,那是先生吩咐特意给你准备的。”
当着管家的面约普答应了,但只要管家一走开,他就偷偷将自己的布丁用勺子划碎了丢在食碗里:“给你们你哦,很好吃的喔。”
叶鼠喜欢布丁,就像喜欢他这个温和慷慨的主人一样,约普卧病在床的日子因此变得不再那么难熬。有时他会让人把笼子放在他的身边,连晚上睡觉都和叶鼠们呆在一起,甚至给他们念自己的故事书。
然而厄运还是降临了,一周之后两只叶鼠开始生病,一开始是看不见东西,总在笼子的栏杆上碰得头破血流,几天后腹部出现了严重的肿瘤。医生为它们做了手术,但它们还是先后死去了。
“叶鼠本来就是基因有缺陷的动物,很容易生恶性肿瘤,对不起宝贝,医生已经尽力了。”昆比陪他将死去的叶鼠葬在天台的花盆里,搂着他细瘦的肩膀叹息,“别难过了,如果你喜欢,我让人找更健康的宠物给你玩,好吗?”
“不用了。”约普红着眼睛拒绝,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两只叶鼠的死一都不意外,仿佛早就料到,生活在这个家里的生物迟早都会死去,包括他自己。
那天晚上他睡得分外不安,午夜惊醒,像个幽魂一样在别墅里飘荡,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底层实验室的门口,他听到养父正在和谁争执什么。
“不能停下来,先生,他会熬过去的。”是医生的声音,“他是所有的实验体里基因最纯正的一个,他几乎是百分百的纯种独角兽,这样的样本太难得了,我们不能放弃。”
“他太虚弱了。”养父的声音,“他的神经系统正在变异,最近他在睡眠状态下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形态,经常会变成独角兽。”
“这无关紧要,就算他一直是兽态对实验也没什么影响。”医生,“而且他马上就要成年了,先生,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可能活到成年的样本,如果再来一次,我们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
“让我想想。”一向沉稳笃定的养父语气中出现了难得的虚弱,他喃喃,“也许你得对,我最近有些太情绪化了,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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