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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荒坡,残星冷月;斜影寒天,阴湿啾啾。朦胧中,打那老林与天际交接之处,射来几缕白光,料应已近破晓,可夜色苍茫,这黤黮怎肯轻易丢下寸土。穹顶之下忽飞起细雨,如丝般轻盈,小兴安岭初春,仍免不了一番刺骨透心的凉,我起了个哆嗦,魂魄仿佛从肉身之中抽离出来。
斜坡之上,我僵死般立着,抬起手轻揉双目,以为自己眼拙幻视,可远处这位新大叔并未就此消失,却更加生动清晰起来。
“哈哈哈——”近我身旁的“大叔”猛然起了笑声,一边的“女人”见此微微弓下了脊背,双手扶地高抬其头,忽变得怒目圆睁,露出参差不齐的牙口,竟然从其嗓中发出了数声犬吠,双臀之间猛然蹿出一条丑陋的狗尾,随即,身躯迅速幻化成恶犬之形状。狗头足有水盆大小,长满獠牙的巨嘴大张,那獠牙足有半根筷子长短,一股股口水顺着獠牙尽数向外淌。狗眼凶神恶煞,紧盯远处大叔,瞳孔放着蓝光,鼻子尖上长了个大过鸡蛋的黑瘤,不断向外渗血,这恶狗块头分明大过狮虎。
“妖犬!”
我大吼一声,分明认出了这怪物,那冬日里大叔曾被这妖犬好一番迫害,险些惨死,多亏当初点起的狼皮篝火和满屋子蛇皮老酒所赐,逼得妖犬仓皇而逃,我与大叔方才捡回一条性命。
“女人”竟是妖犬所化,那声旁这位“大叔”呢?!
难不成——
没容得我用多余时间去思索,就见眼前的“大叔”皮肉突然撕裂开来,时不时能听得到噼啪的响动,他如同一个正在蜕皮的蛇,将外面这层死肉淘汰,逐渐露出了腐肉之内的身躯。这身躯模样怪异,约莫只有四尺身高,这人脸上遍布黑毛,分不清具体模样,间或能看到双眸转动,发出寒光,好似一只大毛猴。但,这人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一个颇大的豁口径直将双唇分成了四瓣,老鬼!
那趴在地上半腐的“孩童”,挂在“大红头”之上的“巨蟑”,还有那“大红头”,那只“红猫”,眼前的种种竟都是幻化所来,三五个数的工夫这群幻象纷纷变成了妖犬。我手足无措,愣了片刻发现并不是自己慌了神,也没看走眼,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地发生着。
妖犬们胸口传出低沉阴恐的嘶吼,咧着大口,口水不停地向外躺下,低着头双目圆睁,逐渐凑到了老鬼身后。妖犬们压低姿态,前腿不停地刨地,露出獠牙,个个做好了冲刺的准备,只等老鬼一个号令,撒腿就会奔向坡下的大叔。
大叔形单影只地从坡下走来,我眯眼瞧了瞧,并未见其肩上站着红猫。过去,大叔与红猫总是形影不离,那红猫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抑或说,大叔早已成了红猫的一部分,总之,许是受了太多的蒙骗,我对这逐渐走近的大叔是否货真价实,持怀疑态度。可转头望了望身边如临大敌的老鬼,还有那眼里冒着血光的妖犬,我愈发地相信了。
只见老鬼四瓣豁唇突然向外张开,嘴里发出“嘎——嘎——嘎”的怪声,站在其后的五头妖犬猛地向前冲去,这群妖犬壮如虎牛,我只觉脚下的土坡轰隆隆地震颤起来,这气势真让人不寒而栗。
妖犬距大叔愈来愈近,片刻之间就要扑到大叔身上,若是落到这群怪物之中,大叔必定凶多吉少。我皱着眉头吓得直跺脚,忽听大叔身后的老林里一阵窸窣声,声音猛地变大,如同一阵狂风由远而近吹来,那林子里的枝杈剧烈地晃动起来。
妖犬们仿佛也受到了搅扰,突然慢下脚步停了下来,冲老林望去。
“飒飒飒飒——”浓密的红松林中,突然间如炮弹般飞出数十只花猫,颜色不一,五彩斑斓,如同射出一个万花筒,缤纷绚丽,在这浩淼辽阔的黑土地上,显得十分夺目耀眼。猫是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动物,它们种类繁杂多样,从常见的美国短毛猫、埃及猫、中国狸花猫、波米拉猫,到少见的东方猫、德文卷毛猫、阿比西尼亚猫等等,色、毛、耳、体型等等方面均有所不同,但是通体大红,油光锃亮,连双瞳都泛着血色的红猫,却从未见过任何史料记载。在这数十只艳丽的花猫中,我一眼便认出了带头的这只红猫,如此扎眼,如此鲜明。
红猫一声嘶吼,这叫声,和当初歪脖树下发现孙子沉尸时听到的猫叫一模一样,浑厚得出奇。红猫发号施令,群猫毫无惧色,直奔妖犬,电光火石间,二三十只灵猫与五条如虎牛般硕大的恶犬混战一气,撕咬哀嚎响彻天地,血与毛四下横飞,犬吠夹杂着猫鸣,那场面好一番惨烈。
此刻,天地早已透亮,雨势渐大,远方的天空阴沉沉一片,瞧不出一丝生机。灵猫身手敏捷迅速,抽着机会便蹿上去对着妖犬啃咬一两口,随即迅速跳出两三丈之外寻觅新的机会,妖犬虽骁勇强悍,但硬是逮不着一只灵猫,拿这群色彩斑斓的小东西没办法。每只妖犬都被五六只灵猫围着,猫与犬分不出上下,这分明是一场消耗战。
老鬼浑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浇湿,一缕缕水柱不停地从他那满脸的黑毛上淌下,那隐藏在毛脸里的双眸,如同死人一般,紧紧地盯着坡下的大叔。老鬼微微下蹲,双腿一用力,猛地跳了起来,直奔坡下,这一跃便是五六丈远,眨眼间便飞到了大叔身前。大叔从容地自腰间拔出弯刀,正是那把桃木把弯刀,他右手紧握弯刀,侧身微蹲,作出迎战的姿势。老鬼一跃而下,那冲击力是在太猛,大叔没有正面迎击,侧身一闪把老鬼让过,随即转头提刀便刺。老鬼一咧嘴,四瓣豁唇向外翻开,也看不出是笑是怒,他躲过弯刀,双手猛地捶向大叔胸口。大叔措手不及重重挨了一拳,但右手仍紧攥着弯刀不敢落下,他深知这是老鬼的命门所在,没了弯刀就没了最后一道屏障。
大叔与老鬼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灵猫与妖犬厮打一气,这初春的斜坡,渐渐布满了血色,我抬起头,猛然发现,穹顶之下飘来的雨,如同鲜红的血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