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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未先生卜居柳仙村 沈道姑募建药王庙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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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欧阳后成夫妇,忽听得碧云禅师失声叫道:“不好了,快下去罢。”二人的惊魂甫定,一听这话,不禁又大吃一惊,不知又出了甚么祸事,都愕然望着碧云禅师。碧云禅师仍挈二人的胳膊,如鹰隼搏兔,疾飞而下,一瞬就到了那白石宝塔下面。后成立住了脚,看天空月色,仍如初上山时一般明朗。风雷雨电,早已随着那怪物翻下塔来的时候消灭了。再看塔底下的怪物尸体,只见连道袍斩做了两半段。细看头上的两耳,不知被何人割去了。

碧云禅师弯腰在两个袍袖里摸索了一下,笑道;“好大胆的孽障,果然赶现成的,想得这部天书。”后成连忙问道:“谁把《玄玄经》拿去了吗?我愿意去追讨回来。”碧云禅师点头道:“就是这怪物的徒弟蓝辛如拿去了,于今你师兄庆瑞已跟踪追去。只是你师兄的本领,敌不过蓝辛如,此刻正在山阴拼命相斗。你师兄赖有皇命在身,(黄叶道人为朱明宗室。

碧云禅师与道人为一流人物。“赖有皇命在身”一语,似不应出之碧云之口。然有清入宰中原,国祚至二百六十余年之久,岂为偶然?谈道者喜谈孽,禽鱼木石皆各有其孽。孽不足以相抵,人力无如之何。孽之为物,与星相家之所谓命运相类。有清享二百六十余年之国祚,祚未尽,孽亦未尽。且其孽之大,当然非蓝辛如之孽所能抵。而庆瑞之孽,又不足以抵蓝辛如,所以不能不有赖于皇命耳。有清二百六十余年中,有志恢复明社者,何时何地无之?而直至辛亥一役,始得推翻之者。辛亥以前之从事革命者,其孽皆不足以抵之也。铜脚黄叶之外,犹不可胜数。)或可不死。你二人赶紧去助他一臂之力,将天书夺回。”

后成夫妇听了,那敢怠慢。急匆匆追过终南山之阴,只见一个山坡之内,一团黑烟,有四五丈宽广,二三丈高下,团圆如一个大黑桶。黑烟里面有甚么东西,在外面看不清晰。围绕着黑烟的,也是雷电交作,与那怪物在塔顶上无异。后成向杨宜男道:“蓝辛如必在黑烟之内,这雷电必是我师兄的天心五雷正法。”杨宜男举眼向四处一望,忽指着前面一带山冈,说道:“你看那个立在山冈之上,散着头发的是谁?”后成随着宜男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觉逞口而出,叫了声哎呀道:“那就是我师兄庆瑞。他斗不过蓝辛如,已急得手慌脚乱了。我们怎生帮他呢?”杨宜男道:“立在山冈上的是你师兄,蓝辛如必在黑烟里面。”杨宜男口里说着,飞剑已从后脑朝黑烟射去。后成也忙将雄剑放出。

说也奇怪,疾雷闪电,只绕着黑烟盘旋,不能冲破到黑烟里面去。欧阳后成和杨宜男二人的雌雄剑一到天空,便如两道长虹,发声如裂帛的直射进黑烟,黑烟登时四散。此时东方已经发亮,后成借着反射的阳光,看黑烟散处,一个穿蓝色道袍的道人,已身首异处,倒在山坡之下死了。

庆瑞正从山冈上一面向死道人跟前走,一面招手叫着后成老弟。后成遂同杨宜男凑上前去,庆瑞已从死道人身上,将《玄玄经》取在手中,说道:“老弟两番救了我的性命。感谢感谢。只三年不见,想不到老弟的造化,便到如此地步。可喜,可贺。”后成抢前几步,叩头行礼道:“往日不得师兄玉成,安有今日?为地方为人民除害,是我辈分内应做的事。值得师兄道谢吗?”庆瑞来不及跪倒答礼。与杨宜男相见了,也谢了援助之德。才将《玄玄经》双手递给后成道:“我本来应亲去叩谢碧云老祖。无奈有皇命在身,诸多不便。这部天书,原应带着回朝复旨。只是这番非碧云老祖的佛法无边,不能剪除大害。这书不恭送老祖,不足以报答高厚。就请老弟转呈罢。我须即刻回朝复旨,不敢耽延。”

后成接了《玄玄经》,还想和庆瑞谈谈别后情状。庆瑞只顾从腰间拔出刀来,将蓝辛如的两耳割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手巾包来,打开将两耳包裹。后成看那包中,已包有两只很大的耳朵在内,心想原来那怪物的两耳,就是师兄割下来了。庆瑞裹好了四只耳朵,便急匆匆的走了。后成捧了《玄玄经》和杨宜男同回到白石塔下面。碧云禅师已运用广大神通,将石塔移动,镇压着那怪物的尸体。

据迷信神怪的人说:幸赖有此一着,庚子年的拳匪,才容易消灭了,没将东南半壁闹糟。

这被镇压的怪物,就是徐鸿儒的徒弟。这本来都是一派无稽之谈,不过中国数千年来,圣人以神道设教,其中从来不曾有人能推翻过,不能因其非事理之常,便斥为虚妄。并且在下这一部奇侠传,其间所写的人物,其才能都是出乎寻常情理之外的,也不仅终南山诛怪,安顺府诛旱魃,这种不经的故事。

闲话少说,再说后成将《玄玄经》呈上碧云禅师,并陈述庆瑞与蓝辛如斗法,自己夫妇相助的情形,及庆瑞托转呈《玄玄经》的言语。碧云禅师欢天喜地的收了《玄玄经》,道:

“你两人此时不用回紫峰山去。我这里有一封书信,烦你二人送到湖北襄阳府柳仙村药王庙里,交给朱复、朱恶紫兄妹。你只说他师傅智远禅师,日前来西安,曾与老僧会晤。老僧因他几年来恓恓惶惶①的,得不着胜地,不能了道,已转求黄叶道人,将万载的玄妙观暂时化给他,使他好成正果。他此时正在玄妙观,可教朱复速去见他。”碧云禅师说毕,交了一封信给后成。后成只默记了这番言语,也不知道所以然。收好了书信,即时和宜男拜别碧云禅师,登程向襄阳柳仙村进发。这且按下。

于今再说朱复自从奉了他师傅智远禅师的书信,到江宁救出朱恶紫、胡舜华之后,他兄妹和胡舜华,表面上虽都是已曾出了家的人,然实际尚不是真个已了绝尘缘的。并且三人都没有可以落脚的庵堂寺院。此时从参将衙门里出来,不能不商量一个去处。朱恶紫道:“我师傅在日,最相投契的道侣,惟有沈栖霞师傅。我记得有一次,栖霞师傅和我师傅说:他在湖北襄阳府柳仙村,收了两个男徒弟,新建了一所药王庙,在柳仙村里。那柳仙村的风水极好,能作自己将来了道之所。于今我与舜华妹既得不着好安身之所,依我的意思,不如且到柳仙村,依托栖霞师傅那里去。”朱复听了,自然没有不赞成的。于是三人遂向襄阳柳仙村来。在下写到这里,却又得掉转笔头,先将柳仙村一段故事写出来。

这柳仙村是个甚么所在呢?何以取这们一个村名呢?却也有一点儿荒唐来历,柳仙村在离襄阳府六十多里的一个乡僻地方,村里不过二三十户居民。村口有个小小的市镇,叫黄花镇。

因为村里有个柳仙祠,所以叫做柳仙村。

那地方的故老相传说:当日吕洞宾在洞庭湖收服了柳树精,在岳阳楼喝得大醉。所谓:

“朗吟飞过洞庭湖。”就是从岳阳楼飞到了衡山回雁峰。只是吕洞宾醉后,飞到回雁峰去了,这个初被收复的柳树精,一看吕洞宾的葫芦忘记带去,就把葫芦里面的酒偷喝了。柳树精能有多大的酒量,喝下去便醉失了本性。把被吕洞宾收服的事忘了,跑到襄阳府黄花镇上,兴妖作怪。等吕洞宾在回雁峰酒醒转来,再回到洞庭湖一看,不好了!柳树精已逃的无影无踪了。只得追到黄花镇,又用法力将柳树精收服。黄花镇的人因被柳树精闹怕了,大家拿出些钱来,建一个柳仙祠,香花供养,想敬奉得柳树精不再来兴妖作怪。于是这柳仙村的地名,也就跟着这柳仙祠同时出现了。

柳仙村里面的二三十户居民,都是安分务农的善良百姓,也没有富家大族在内,更没一个读书能识字的人。一日,忽然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带领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并许多行囊车辆,来到黄花镇上。自称姓未,南京人。因来襄阳投亲不遇,不愿再回南京,想在柳仙村出钱买点儿田地,就在这里居住。黄花镇的人,见这姓未的老人为人很是谦虚和蔼,都愿意与他接近。大家唿他为未老先生。未老先生向人说,那两个小孩是他自己的孙子。他在柳仙村买了些田地之后,建造了一所小小的房屋,亲自教两个孙子读书。

未老先生欢喜种桃树。初时只将自己住宅的周围种了无数的桃树。数年之后,渐渐的将范围推广,住宅四周的山上,都种满了。种植的方法,像是很有研究的。寻常人家种的桃树,至快也得十来年才可望开花结实,而初结的桃子,都是不甜的。这未老先生种的,与寻常人家种的大不相同,只须三年就能结实了,并且结出来的桃子又大又甜。成熟之后,运到襄阳府发卖,尝着这桃子滋味的人,没一个不咂口咂舌的说好吃,都称这种桃子为未家桃。每年不到成熟的时候,就有许多贩户争着交钱定购。

未老先生初到柳仙村的时候,本来已很富裕,三年后加了这笔未家桃的出息,更是富足极了。只是他富足尽管富足,他自己和两个孙子的衣服,仍是十分朴质,家中一切食用都极节省。情愿拿着大把的钱,周济贫乏。附近数十里以内的贫苦人,没有不曾受过未老先生周济的。因为曾受他周济的人多,未家豪富的声名,也就跟着传播得很远。

柳仙村里虽都是安分的农人,而柳仙村以外的人,在势固不能个个安分。当时就有一班恶贼,被未家豪富的声名打动了。啸聚②了十几个强徒,黑夜拥入未家。未老先生已是风烛残年,两个孙子还只十四五岁,那里有反抗的能力。家里虽雇用了几个仆役,也都不是强徒的对手,因此毫不费事的,将未家所有的财物,尽数劫去了。当众强徒拥进去行劫的时候,疑心未家富名甚大,所有的银钱,不仅已被搜出来这们多,必然还有贵重物品及金银珠宝,藏匿在甚么秘密地方。将未老先生的两个孙子用刀背砍打,逼着他供出藏匿金银的所在来。

可怜这两个小孩,被打得昏死过去,哪有甚么地方可供呢?众强徒去后,未老先生看两个孙子被打得体无完肤,一个打断了一条胳膊,一个打断了一条大腿。把个未老先生急得甚么似的。乡村中又请不着有本领的外科医生,只得守着两个受伤的孙子痛哭流涕。便有人献计,教未老先生多写几张招请好外科医生的招贴,到襄阳府张贴起来,治得好,谢多少钱。未老先生依计而行。

次日,果有一个白发毵毵③的老道姑,走到未家来,对未老先生说道:“贫道善能医治一切跌打损伤,并能限日治好,与不曾受伤时一样,毫无痕迹。治的时候,更一些儿不觉痛楚。不知老施主肯教贫道治么?”未老先生急忙应道:“我正苦没人能治,四处张贴招纸,延请医生,那有不肯教师傅治的道理呢?”道姑点头道:“但是治好了,将怎生谢贫道呢?”

未老先生道:“只要师傅能将两个小孙完全治好,听凭师傅要我怎生谢,我便怎生谢。凡是我力量做得到的,无不从命。”道姑道:“那就是了,且等贫道把两位令孙治好了再说。”

这道姑随即动手,将两个小孩的伤处敷药包扎。手术真妙,不须几日工夫,果然两小孩的伤处都好了。

未老先生便问道姑要怎生相谢?道姑指着对面种桃树的山丘问道:“那山是老施主的产业么?”未老先生点头应是。道姑道:“贫道只要在那桃林里面化一块方丈大的地基,再由贫道募化十方,募些钱来,建一个药王庙。不知老施主肯将那山里的地基,施舍给贫道也不?”未老先生笑道:“师傅也太客气了。休说师傅于小孙有再造之恩,便是寻常方外人,要向我化一块地基建筑庙宇,这是一件有德事,我也没有不肯的道理。师傅也不须再去十方募化钱文,只看师傅的意思,药王庙将怎生建法,应建多大的规模,尽可画出一个图形来交给我办便了。师傅就请住在寒舍,指示一切。”道姑听了,也不客气,欣然说道:“贫道终是向人募化。老施主能独力做此功德,岂不更好?至于庙宇的规模,不妨极小。贫道久已将图形画好,带在身边。”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卷纸,展开递给未老先生道:“依这图形建造,工料尽可简省。贫道但求能避风雨,不求能壮观瞻,可以支持三十年便够了。在这药王庙未造成以前,贫道仍得去各胜地云游,游罢归来,便不再出去了。”未老先生看那田形,连神殿只有五间房屋,和寻常极小的庙宇一样。当时陪同道姑到对山桃林里,择了一方地基,由道姑指定了方向。道姑合掌向未老先生道:“庙宇地基,都是由老施主舍的,贫道只坐享其成。此时贫道尚须往别处去,俟④庙宇落成后再来。”

未老先生在柳仙村住了好几年,平日素不见他与方外人接近。大约他的性质,是一个不欢喜方外人的。这回因道姑治好了他两个重伤待死的孙子,所以不能不建造一所庙宇酬报道姑。然在未老先生心里,只要施舍一方地基,依照图形,建造了一所庙宇,自问便算对得起道姑了。至于这道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定要在桃林里面建造这小小的一座庙宇做甚么,何以建造的,偏是不多有的药王庙?未老先生都不曾向道姑顾问。并且连那道姑姓甚么,叫甚么名字,也便不曾向道姑请教一声。道姑作辞要去,就由他去了。

那道姑去了之后,未老先生即派人采办砖瓦木料,招请土木工人,开始建造起来。五间房屋的工程不大,有钱人办事更分外的容易。只两三个月的工夫,一所小结构的药王庙,便已依照道姑所画的图样,建筑成功了。未老先生的心里,以为道姑临去时说俟庙宇落成后再来,此时庙宇已经造成,道姑不久必然会来的。谁知落成后,又过了几月,并不见那道姑到来。当道姑来柳仙村治病的时候,未老先生既不曾盘问道姑的来历和姓名,也无从向人打听道姑的下落。只得将一所新建的药王庙,封锁起来,等道姑来了再开。光阴易过,药王庙落成,转瞬经年了。

距离柳仙村三十多里远近地方,有一个土霸,姓曹,名上达,是户部侍郎曹迪的儿子。

曹家几代都是显宦,聚敛盘剥到曹上达手里,已有数十万的财产。民国时代的显宦,动辄是数百万数千万,若只有数十万的财产,要算是两袖清风,谁也不放在眼里。然在前清时代,富至数十万,在社会上一般人的眼光看了,确是了不得的巨富。

曹上达既有这们富足的产业,他家几代显宦,门生故吏又布满朝野,因此在襄阳府的势力,寻常没人能赶得他上。凡是到襄阳一府来上任的官儿,没一个不先来巴结曹上达的。只要触怒了曹上达,无论这人如何振作精神做官,也决做不长久。

这曹上达平日在乡里的行为,就和平常小说上所写土豪恶霸的一般无二。如侵占人家田产,强奸良家女儿,以及窝藏匪类,鱼肉乡民种种恶事,皆无所不为。他出门也是有无数凶眉恶眼的汉子,前护后拥。若是在路上遇了有些儿姿色的女子,那是先由曹上达亲自上前调戏,那女子相从便罢,若不相从,就嗾使跟从的恶汉动手抢回家。稍为软弱些儿的女子,少有不被他奸污的,强硬的就十九送了性命。事后虽明知是死在曹上达手里,然天高皇帝远,襄阳一府的官员都巴结曹上达,还愁巴结不了,谁敢收受—纸告曹上达的状子。曹上达的胆量,因此越弄越大。

有人在曹上达跟前,称赞柳仙村的未家桃,如何好吃,每年的出息如何大,把曹上达的心说动了。打发两个篾片⑤到未家来,要收买未家的桃林,看来老先生要多少价钱,毫不短少。未老先生说:“我这桃林是我一家养命之源,无论出多少钱,也不能卖给人。”篾片明知道未家是不肯卖的,不过假意是这们问问。见未老先生这们回答,便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知道要收买你桃林的人是谁么?你知道襄阳曹公子要买人的产业,是从来没人敢回半个不字的么?你爽气一点卖给他,倒落得一个人情,并可得些银两。要想把持不肯,就转错了念头了。”

未老先生已在柳仙村住了这几年,曹上达平日凶横不法的行为,耳里也实在听得不少了。

只恨自己没有力量,能替受害的打抱不平。于今这种凶横不法的行为,竟轮到自己头上来了,教他如何能不气忿?但是估量自己的能力,万分不能与曹上达抵抗,若真个一口咬定不肯,这两个篾片,当然回去在曹上达面前怂恿,曹上达有甚么事干不出呢?甚至连自己的老命都不能保全。白白的把一条命送了,桃林仍得落到曹上达手里去。未老先生—再思量,除了应允,没有安全的方法。当下只好忍住气,对篾片说道:“我也知道曹公子不是好惹的人,不过我—家的性命,就靠这桃林养活,所以不愿卖掉。于今既是曹公子定要我这桃林,我就只得另寻生路了。价钱我不敢争多论少,只对面桃林里有一所新建的药王庙,不是我未家的产业,早已施舍给一个老道姑了,不能由我卖给曹公子。”篾片见未老先生居然应允了,自是喜出望外。问未老先生要多少业价,未老先生酌量说了个价目。篾片回去报告曹上达。曹上达怒道:“几颗桃树,值甚么银子。照他买进来的业价,给还他一半,赶紧滚出柳仙村。我这里立刻派人去接收桃林,接收了便是我的产业。药王庙要施舍给谁,只由得我,谁管他甚么道姑道婆。”两个蔑片听了,自然随声附和,也主张是这们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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