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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听人言,兴樊总督周怀铭,我那未来的夫君,位高权重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率军平叛黄毛匪乱时,所行之地,流血漂橹。我虽是不信,只看如今这些山贼对他的恨之入骨,心下已是凉了半截。只是我又何辜,远嫁兴州,我也是身不得已,若非如此,我娘家上下都无从保全。只是,可怜无端端送命的这些嬷嬷和下人们。
就在那山贼纵马过来伸手要提起我扔去他马背的瞬间,我一把拉住冰绡,猛向后退了一步,大呼一声:“慢着!”
他也一愣,伸出的手滞在半空。
我的心噗通乱跳,惊如夜遇鬼魅一般,含泪惊惧的低头不敢看他胆战地说:“我……我们……自己走……”
我一扶冰绡,轻声安抚说:“绡儿,事到如今,也只得认命了。走,咱们上车随这些大爷去。”旋即又哀婉地望了那满眼诧异的山贼一眼哀哀求道:“求大爷莫伤我们姐妹性命才是。”
那山贼揉着下颌侧头打量我,嘿嘿的笑了起来,笑骂一句:“嗯,果然是个懂事儿明白的可人儿!”
他对身后的众人一挥手做个撤的手势,我同冰绡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奔去马车,只是,脚下发软,如踩棉团,但我不得不狠狠提一口气,勉强让自己不倒地。冰绡的身子却似越来越无力,脚步越来越沉,我暗中使力拉紧了她,轻轻嘱咐冰绡说:“稳住,莫怕!有我。”
马车一路颠簸狂奔,眩晕的感觉在头脑上空炸裂开。仿佛失魂落魄逃命般,一路在陡峭不平的山路上飞驰而去,坐在轿内,几次我们都被高高的抛起,又重重的落下,头碰磕得生痛,浑身青紫。忍了疼痛和恐惧,我强敛了心神,若再不做打算,怕是大势晚矣。无尽的恐惧中,我总是要逼迫自己寻个脱身的法子来。
“小姐,小姐,可该如何是好呀?冰绡怕!”冰绡已麻木地哭不出来,却紧紧握住我的手,指尖几乎陷入我肉中。
我紧紧咬了下唇,车轮声马蹄声喧嚣声几乎遮盖了我的声音。我试探着轻轻去掀那车帘,两旁的青山在我们眼前狂奔飞逝,道旁伫立的古木参天,却无力伸手出来救我们姐妹一把。猛然间,我发现一处疏漏。这些强盗急于拖我们离去,竟然倒挂了马车轿厢,我们眼前不过一道竹帘,横了两条闩木横挡。冰绡同我忽视,眼里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惊喜,凑在我耳边问:“小姐,我们跳下去?”
我一把握住她的手,徐徐摇头,再摇头……
傻丫头,敌众我寡,他们手持兵器,又有戒备。若是此刻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万劫不复。深山孤岭,我们两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这伙子强盗,莫不是要拖我们去他们巢穴?
去巢穴之后……想起那强盗头子恶毒的话语,我立时心惊肉跳,魂儿飞天外了。
轿帘“噗哒哒”的乱响,晃眼而过的景物大变,顿然消逝了半面青山,露出一带水域。
是条大河?我忽然记起,我们来时,曾是走水路,那是兴樊河。
正在迟疑,马队忽然停住,马车自然也顺在了河边。
我的心立时提起,紧张地注视着这些强盗的一举一动。
强盗们一场厮杀奔跑,都齐刷刷的跳进了河里去饮水游泳,口里骂骂咧咧的抱怨着鬼天气。
想必他们是料定我这弱女子不敢擅逃,便是逃也逃不出这片天地,四周便也无人看守。我扯扯冰绡的袖口,低声附耳说:“随我来!”
垂柳满岸,枝干粗大,足可遮人。河边芦苇红蓼泛青,却已拥满堤岸,偏偏我们的车马就系在河边。
我寻思片刻,定定心神,扯过冰绡袖子里的一块儿桃红色帕子,支开轿窗一角,抖动着大声抱怨说:“好热好热,竟然都是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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