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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计和施翎二人守在桌前, 双双都觉得新奇,他二人从未有过这等待遇,家中有人在厨房细心备好吃食, 操心着他们口腹, 关心着他们的温饱。
何栖将鸡肉拆骨撕了细丝, 掰碎了冷硬的炊饼,洒了胡麻,煮了锅杂胡汤;又另蒸了馒头,高高垒了一盘。沈拓过来帮何栖将杂胡汤端去小厅堂。
沈计一见她, 忙离了座,慌张张揖礼:“嫂嫂刚过门,就要为我们费心操劳……”
何栖笑:“小郎快别多礼,按礼今日倒是我要拜见你这个叔叔。”她边将碗筷摆好,边温声道, “我欺你年少, 倒是给省了去, 莫非小郎要与我计较?”
沈计忙摇头, 欲待再说什么,施翎拉他道:“小郎你莫非念书念傻了, 嫂嫂让你不要与她见外呢!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你在那客气来客气去的, 好似不愿认嫂嫂是自家人。”
沈计急了:“我从来都当嫂嫂是自家人的, 你别空口诬赖人。”
何栖亲手为他盛了一碗胡杂汤:“阿翎不过逗你, 小郎快来, 天冷吃些温烫的暖暖肠胃,读书写字身上还暖和一点。”
沈计谢过何栖,这才坐回桌边,偷偷拿脚踩了施翎一下。
施翎浑不在意,由他踩几下,转眼就吃了一碗的汤,好几下馒头下去,揉揉肚子,觉得不够饱,似还能塞两个下去。
沈拓挟了一个馒头往何栖碗碟上放,还一力劝道:“娘子,你多吃一点。”
何栖看着拳头般大的馒头,悄悄瞪了沈拓一眼,不动声色连碟子推到了沈拓面前,面上只管斯文秀气用着胡杂汤。
施翎不小心瞥到一眼,见沈拓马屁拍在马腿上,肚子里笑翻了天去,实在难忍,刚咕得一声欲笑,脚上就又挨了沈拓一记。
放下筷子一抹嘴,叹道:“嫂嫂好手艺,只是不知怎的,好好的,吃得脚疼,唉哟……”他说着站起来拖着脚在那走。
沈拓笑:“许是扭了,我帮你正正?”
施翎的脚立马不疼了:“……哥哥嫂嫂用饭,我去衙门应差。”说罢,一溜烟儿出了门。
他一走,沈计又尴尬起来,心想:自己在这,是不是碍了阿兄和嫂嫂说话?也匆匆用完饭,推说要去看书,搁置了碗筷。
何栖看着沈计的背影:“平日在我家中吃饭,也没见他们这般不自在。”
“那是他们识趣。”沈拓扬眉,“我们自在吃我们的,不必理会他们。”
都道新嫁妇脸薄,前几日总是怕生羞于见人,没想到,在沈家倒反了过来,她这个新嫁妇坐得安稳,倒是沈计这个做叔叔的不自在。
饭后,到底担心沈计没吃饭,左右厨房一只灶眼埋了柴,留着暗火备着热水,在锅里架了一个竹蒸架,把馒头热在锅里。
拿了做好的针线,拉了沈拓找了沈计,见他已经在书桌着坐定,背着手摇头晃脑在那背书。
“阿兄,嫂嫂?”
何栖看了一下他书桌上的书,却是一本《孝经》,笑道:“是温故还是新学?”
沈计虽有羞意,还是一本正经答道:“学堂初教《尔雅》,老师不许我贪多,我便将先前学的,再默一遍。”原来,沈计天赋高,学得又快,学堂刚教了前面,他已经去背后面了。教书的老师一个老学究,不问青红皂白,就定了一个急于求成、囫囵吞枣的评语给沈计。沈计无奈,只得将《孝经》又翻了出来,温故知新。
何栖微一琢磨,已解其意,只是她不知底细,自己也是个半桶水,不好胡乱开口误人子弟。将针线放到桌子上道:“这是嫂嫂给你做的鞋袜,做的冬鞋,絮了厚棉,你试试若有不适的只管来告诉我。
小郎读书刻苦是好事,也应劳逸结合,厨房热着馒头,不要饿着肚子。”又道,“我们也不是初识,你既唤我阿姊,又唤我嫂嫂,凡事不用与我见外。有想吃的,想要的,有不便之处,都与我说。冬日天冷,你读书时也不必俭省炭火,放一个炉子在一边,上面烧了水,既能烤火,又能有滚水吃。只一样,不好关严门窗,免得气闷。”
“多谢嫂嫂。”沈计接了鞋袜,握在手里,又厚又软,耳边听着何栖娓娓嘱咐,鼻间发酸,瞬间红了眼眶。他不愿何栖发现异样,低垂着头揖礼。
何栖心细,听他语调微哽,便知他不肯丢脸在那强装样子,一笑又道:“我带了好些书来,四书五经、释疑、杂记也有诗集,只还没好好打理,小郎愿意,得空就帮嫂嫂归整出来列在书架上。”
“嗯。”沈计大喜,忙点头应了,他早就眼馋何栖带来的书,只不好不告自取。又回过神来,何栖只让他帮忙归整,却没让他看,便又开口道,“嫂嫂,那些书可否允我翻阅几番?”
何栖笑起来:“这些书放着,横竖也不过阿爹与你去翻它。”又拉了沈拓,道,“你阿兄,怕是看着就头疼,让他看书,少不得要跑出家去。”
沈拓听她拿自己小时候的事打趣,微红了脸,道:“娘子要是愿意教,我还是愿意看上几页的。”
“教你又无束修拿,倒费我的功夫。”何栖抬着下巴。
“不过束修六礼。”沈拓抱胸笑道,“这时节,也就芹菜无处可寻,十条腊肉还是能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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