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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06
笙箫端着桂花糕到庄主的书房,一推门便看见绛暝璃坐拥两个粉面朱颜的美人调笑。那两个姑娘也真真够胆大,竟在长老们上奏的文书上面画乌龟。庄主绛暝璃也不生气,指着文书上的涂鸦大笑道:“这不像乌龟,倒像是王八!笙箫你来看看像不像。”
笙箫假意瞥了一眼文书,没好气地丢下桂花糕,“的确不像乌龟,倒像是庄主。”两位美人闻言笑得花枝乱颤,他却无视绛暝璃的脸色抱怨道:“小的只当庄主在书房处理政事,才送些糕点来慰劳,看来小的愚钝了,下回子不做多此一举的事。”
他将文书从拿到旁边的桌案上整理好,并重新誊抄,又将剩余的文书圈点批改,其娴熟到位竟比绛暝璃更像庄主。
几年前因为绛暝璃滥用钱库里的财产被发现,笙箫好说歹说才劝服他收心好好打理山庄的事情。谁知没认真几日,这纨绔子弟竟把庄主的大印往笙箫怀里一丢:“既然你那么关心绛紫山庄的事,又聪慧,那就替我处理公务吧,”说着揽住笙箫的腰并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挑逗。“旁人我不信,你就是我的心肝,交给你我放心。”
知道擅自使用庄主的大印是等同谋权篡位的大逆不道,但考虑到绛紫山庄的未来,笙箫也只能独揽政务,借机限制绛暝璃的吃穿用度来减少他日常无用的开支。经过笙箫几年来兢兢业业的治理,不仅绛紫山庄的政务安定,过度开支的现象也没有了。长老们的怨声随之减少,都赞新庄主终于懂事了。
唯独钱库管理权被分开的事让笙箫倍加上心,他不止一次对绛暝璃说过:“政权、财权乃立国之本,缺一不可。倘若分开于他人治理,恐不能久持。若能遇到个贤人便罢,一旦碰上个有坏心思的,山庄必不安定。”接着经过绛暝璃同意拟了一份回收钱库管理权的草案,谁知被仇长老等人带头否决。绛暝璃倒是无所谓,少了财权自己也就少了份差事,落得轻松,整天无所事事,只等着笙箫把公文处理好递到他跟前交差。
这几日为了准备给学生上课,泫月每晚几乎都不怎么睡觉,夜以继日地研读《乐》,遇到不会的字就拉下面子请教暝幽,几日下来文学素养和音乐水平都大大提高。为此暝幽常轻敲着他的小脑袋打趣道:“从未见你这般认真。”
每晚躺在床上望着泫月在书桌旁苦读,一对异色的漂亮眼睛熬得通红,暝幽不免心疼,唤他过来睡觉。泫月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完全沉醉在书本里,遇到问题就眉头紧锁,豁然开朗后又柳眉宽舒。暝幽枕着胳膊呆呆望着烛光里的佳人,一时竟失了神。想来泫月住进草堂也有些日子,二人每晚同床共枕却从未有过鱼水之欢。倒不是暝幽不想,只是每次一靠近泫月,他便警觉睁开眼瞪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反抗,暝幽也只能饿狼般怏怏翻过身背着他艰难入睡。
“过两日就要去书院了,你若顶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过去会被学生笑的,”暝幽劝道。泫月这才放下书本带着一身寒气钻进被子。由于天性怕冷便一个劲地往暝幽怀里贴,却还冷着一张俊脸警告他:“你给我安分点。”
“冤枉,”暝幽哭笑不得,这摆明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么:“明明是你自己往我怀里送的。”
“我怕冷你又不是不知道。”泫月仅穿了一件白色单衣,冻得冰凉的脸埋进他的胸膛,耳边能清晰听见他沉重快速的心跳。暝幽拨弄着泫月柔顺的发丝,淡淡的檀香钻进鼻子,不断挑逗他压抑良久的冲动。
怎么说我们也算相好吧。暝幽想着,手不安分地探进泫月的袖口抚摸他光滑的手臂。
“你做什么。”泫月立马正色道,强烈的危机感和恐惧感潮水般袭遍全身,刺激着他每根神经。暝幽只当是他不好意思,不顾他的挣扎强硬撕开他的衣衫,顺着泫月颈间的香肌疯狂地向下热吻。感受到那缠绵细腻的吻湿漉漉地在自己身体上蛇一般的游动,一种强大的刺激力疯狂涌向脑际,泫月后仰着涨红的脸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呻吟。慌乱中竟抬手给了暝幽一巴掌。
那一巴掌响亮清脆,在安静地草堂里恐怖地回荡。暝幽一下子停住动作,支起身子愣愣望着身下惶恐不安的泫月拢紧衣裳慢慢蜷缩到墙角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感受到手心传来阵阵酥麻感,泫月才意识到自己打了暝幽,他正怔怔地望着自己,绿眸里满是诧异和难过。泫月把脸埋进胳膊不再看他:“我……无心的……从小一直都是这样,害怕别人碰……不知怎么的……”
暝幽长叹一口气,伸手出去,停在半空,但还是鼓起勇气抱住泫月,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脊背如同安慰一个惊恐的孩子:“是我太心急了,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碰你了。”他帮泫月盖好被子等他睡着,自己才翻过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想哭的冲动还是偷偷涌上眼眶。倒抽一口凉气,掀开被子下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就踩着夜色出门,一个人默默走进凉风里。
那晚泫月做了一宿的噩梦。他看见姐姐穿着鲜红如血的嫁衣朝他走来,脑袋垂下被软趴趴的脖子吊在胸前左摇右晃。接着又梦见走进被狮王压在身下痛苦挣扎,狮王的头颅突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喷出的血沾了自己一身,他灰白的胡子上也带着血迹和泥土污渍,头上一对黑洞洞的狮眼直直盯着他。
泫月是被吓醒的,在床上尖叫着直起身来出了一身冷汗。窗外天还没亮,无法分清时辰,泫月伸手想摇醒身边的暝幽,一阵慌乱的摸索中发现整个屋子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开始惶恐地唤着暝幽的名字,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一个人面无边无际的黑暗。他想点灯,又不敢下床,只得把自己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
冬夜的寒风通过木窗透进草堂,“呜呜”的呼啸仿佛女子阴沉的抽泣。
天亮不久,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暝幽顶着一身积雪回来,还没来得及把身上拍干净,一个枕头就直直冲他的脸砸来。只见泫月缩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在外面,红着眼愤愤瞪着他,“去哪了?”
暝幽委屈地揉揉被砸疼的脑门,顺手拾起地上的枕头走到床边,“赶村外的早市,要不是天岭村一直被外界隔绝,我也用不着趁着夜色偷跑出去。”
泫月接着问:“去赶早市做什么?”
“昨晚下雪,想到给你置办些东西,以后去书院可能用得着。”说着把包裹打开摊在泫月面前一一拣给他看:“这是几件冬衣,你爱素净,我特意挑了素色的料子;这是兔绒的围脖,下雪天戴着就不冷了;还有这个暖壶,放在被子里……”见泫月别过脸不理会,又慌忙问:“是不是不称意?哪样不好你不要便是。”
“都挺好的,”泫月披上衣服下床做饭,头也不回淡淡说道:“以后用不着对我这般好,没什么可以还你。”
好心买东西给他却得不到好脸色,又被冷言冷语莫名其妙地奚落一番,暝幽自然气不打一处来,追到门口冲着泫月的背影吼道:“我图你什么了?但凡你要的我哪样不给?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泫月的身影平静地走进厨房,看上去丝毫没有动摇,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平整的雪地上默默印出深浅不一的脚印。后来做饭时打碎了一个盘子,大滴大滴的血珠涌出手指重重摔在地上,溅开触目惊心的花朵。就那么冷冷地注视鲜血沾满手指,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夹杂着清晨的寒风层层包围住他,像一个冰冷的牢笼,逃不开,打不破,他一个人蜷缩在笼子的角落,或许根本不该奢侈地期望有人来解救他。
或许从来自己都只是一个人。也只能一个人。